直到周五，C-26那些星球的學生們終於趕來，趁著吃飯時間偷偷問他們：“誰是那個S級呀？我們老師罵了好多次，說他壞事。本來這次集訓因為他才臨時改到你們星，結果第一天檢查就發現他這個S級根本無法提升，退化到最後能穩定到B都不錯了。”

程之坐的離他們不遠，這些話聽得清清楚楚，他的同學們紛紛扭頭看向他，那些震驚的、嘲諷的、看笑話的目光他也看得清清楚楚。

程之低下頭，繼續默默吃飯，捏著筷子的手指尖用力到泛白。

那個八卦的孩子沒想到會鬨得這麼大，看到有老師扭頭看他們這邊的動靜，害怕地縮起肩膀。不知是誰嗤笑一聲，這場鬨劇就這麼揭過。

程之照常跟著訓練，放學一個人回福利院，但竊竊私語的聲音和偷窺感如影隨形。他覺得頭又悶又脹，晚上看書時，一個恍惚，安靜的小房間響起“啪”一聲，那麼清晰。

他左右看看，沒有東西掉落，準備繼續看書卻發現書上有一顆紅點，隨後紅點接二連三地墜落，程之遲遲反應過來，原來是自己流鼻血了。

夜晚九點，福利院的人幾乎已經睡熟了。他來到洗漱間清理鼻血，嘩啦啦的流水聲在寂靜的空間裡格外響亮。等鼻血止住，他一回頭，就看到醫生正站在門口，用那種讓他不舒服的眼神看著他，不知看了多久。

程之往後退了一步，再看醫生已經像往常一樣溫柔笑著，仿佛剛剛的一切都是他的錯覺，他站在原地用力搖搖頭。

醫生走到程之身邊，輕輕握著他的手：“怎麼了，頭很疼嗎？”

程之仰頭看他，覺得自己剛剛應該是看錯了，在醫生擔憂的目光中輕輕搖頭。

“明天又該去兼職了吧，需不需要我幫你請個假？”

“不需要，”程之再次搖頭：“謝謝您，我要回去看書了。”說著把手從醫生手裡抽出，回了自己的小房間。

他能感覺到，身後的醫生一直在看著他。

據說醫生和院長是很好的朋友，所以不是檢查的日子也偶爾會來福利院和院長聊聊天，不過從沒有呆到這麼晚過。

也許是聊的太開心了吧，程之想著，細心把書打理乾淨後很快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坐星軌來到中心區，程之周六會在店裡住一晚，周日下午再回到福利院。

程之原本的生活很少有波瀾，每天就是白天上學晚上看書，等周末來兼職賺錢回去，然後迎接新的一周。這個星期的經曆實在讓他應接不暇，連帶心情的大起大落讓他很是疲憊，兼職時也心不在焉，好幾次差點將作品雕廢。

頭疼欲裂。

他放下工具，腦袋埋進雙手中，過了很久，他起身出了工作間。

店裡仍舊充斥著巨大的音樂聲，老板的半截小腿仍舊在長台角落隨著節拍起伏，程之麵無表情地走出店門。

在他身後，老板自長台後起身，看著他離去的方向打開光腦，指尖跳動，不知給誰發了什麼消息。

夜晚的中心區和他生活的東4區截然不同，程之望著華麗的霓虹燈交相輝映，頭頂各式各樣的飛車拖出優美的弧線，穿戴時尚的年輕人結伴而行，到處都充滿著歡笑與激情。

程之打著補丁的工作服和這裡格格不入，但沒有人注意他，即使看到了視線也很快劃走，沒有冷眼沒有嘲笑。

程之從沒有想過，從夜晚擁擠的人群中來到中央大廳是這麼簡單地一件事，他踟躕了將近4年的事，原來這麼輕易就可以做到。

中央大廳存在於每個星球上，這裡記載著獨屬於這顆星球的曆史，和帝國要求所有人民銘記的曆史——取得輝煌勝利的戰爭紀錄片投影，等比縮小製作的著名戰艦，帝國英雄的等身雕塑，還有，隨英雄揚名在曆史中的機甲們。

大廳的守衛沒對程之這個看起來就貧困的小孩子有任何偏見和苛難，公事公辦地檢驗他身份確認沒有攜帶任何危險物品就放他進去了。

這裡高高的穹頂是那麼精致華美，燈光下的大廳是那麼明亮廣闊，程之一進來就呆住了，被身後的人催促才不好意思地走向一旁。

中央大廳內部不像外麵那麼多人，隻有幾位父母帶著孩子閒逛，一邊走一邊小聲對孩子科普，程之又站在原地羨慕地看了一會兒，才往人少的方向走去。

他來之前很仔細地清洗了雙手，此刻觸摸著各式模型也非常小心翼翼，他的手心太粗糙了，程之想，可不能傷害到這些珍貴的英雄。

這裡太大了，他走過一個又一個主題區域，直到一個小時後，終於到了他此行的目的地。

那裡擺放著一個個高大而華麗的機甲，上麵的破損痕跡沒有損失它們絲毫的美感，反而顯出極強的壓迫感，隻是看著就能感受到戰爭的猙獰與殘酷。

程之在戰爭機甲下久久佇立，凝視著上麵代表勳章的一道道劃痕，漸漸冷靜下來。

無論有沒有盤古公司的機會，有沒有那場測試，都不能改變他沒有好的出身、好的天賦的事實。

他總歸要為了好好活著而努力。

努力，是這個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一件事。

他蹲下身，在纖毫畢現的光潔地麵上盯著自己良久，緩緩閉上眼睛。

“少爺，您看。”有人呼喚身旁的英俊挺拔的少年。

陸準順著那人的手望去，隻見一個小小的孩子在高大的機甲前縮成一團，看起來可笑又可憐。

他剛要說些什麼，精神力卻仿佛突然受到攻擊，有難以收束之感，正要專心控製精神力，就聽身旁的人又叫道：“誒！誒！那孩子怎麼了！”

好在衝擊稍縱即逝，陸準來不及捕捉這怪異的感覺，就見那孩子軟軟倒下，躺在冰冷的地麵上一動不動。周圍有其他人注意到這裡的動靜，發出一陣陣驚呼。

陸準飛快上前，見他臉色慘白，雙目緊閉，額頭上布滿細細密密的汗珠，朝身旁人說道：“阿梁，你帶他去第一醫院找餘心遠餘醫生，我在周圍看看。”

這孩子顯然是精神力惡性爆發，身體難以承受的症狀，那自己剛剛受到的精神力衝擊也不是巧合，軍人家庭養成的習慣，他需要立刻去調查。

程之感覺有人將自己抱了起來，想要道謝，卻扛不住腦中撕裂般的痛苦，徹底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