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幫我把這個箱子搬到那邊去,可以嗎,宋律?”
宋律看看沃依德,又看看地上橫放的帶把手的金屬箱,她有點不明白剛才這個高大的外星人如此鄭重的下跪就為了請她幫忙搬這個東西,但既然剛才她點頭答應了,現在也沒有不乾的道理。她彎腰抓住箱子兩邊的把手,試著提了提,箱子宛如嵌入地麵一般紋絲不動。
深吸一口氣,宋律穩住底盤,用自己這輩子最大的力氣使勁向上一提——
感覺還不如去提一輛小車,至少它還能給自己一點晃動反饋,而這個箱子真的就是跟地麵溶於一體一般,完全不帶動彈的。
幾次嘗試用不同的姿勢搬動或者推動這個箱子均未果的宋律甚至趴下來用手指摳了摳箱子角的地皮,確認它沒有真的和地麵熔在一起或者被地上什麼東西卡住了。
“搬不動是嗎?”一直在一邊看著她抓耳撓腮的沃依德跟著在檢查箱子和地麵連接的軟綿綿星人身邊跪下,和她一起裝模作樣地檢查著箱子,“那就難辦了呢,我也受傷了搬不動重物……”
看著捂著後腰唉聲歎氣的外星人,宋律難過地低下了頭:“對不起,沃依德。我,幫忙,將會,但是,這個,不行。對不起,我,不行。”
“噢,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一開始就沒指望她能憑力氣搬動這個箱子的船醫抬起她的下巴,低頭把自己的額頭抵住她的,用安慰孩子的方式安慰著沮喪的軟綿綿星人。直到她臉紅的溫度通過相抵的額頭傳到自己頭上,沃依德才在輕笑中抬頭放開了她,對滿臉通紅不敢看自己的宋律說,“但是或許,你可以嘗試用奏旋來幫幫我?”
“‘奏旋’,啊,ni shi shuo na ge chang ge ma?Na ge shan liang liang de ke yi bang mang?Ke ye,嗯,‘幫助’?”
附和地點著頭——儘管他大部分都沒聽懂是什麼意思,沃依德兀自按著自己的意思接著說道:“是的,奏旋可以幫助我們,比如像這樣。”
年長的塔克裡人用主聲和兩個副聲骨聯合奏唱那首《艾希星的暮色》,直到藍色的以太粒子響應他的奏旋形成旋流並順應他的指示環繞在這個箱子周遭。伴著他示範性的抬手,這個重如千鈞的箱子也晃悠悠地被藍色的光懸包裹著飄浮起來,順著沃伊德刻意的指示向前進了一小段距離。
“這就是奏旋在其他一些方麵的使用方法。”以兩個副聲骨的哼唱維持住對奏旋的控製,沃伊德對拍手發出“哇哇”的感歎、八成是在稱讚自己的宋律謙遜地點點頭,讓藍色的以太旋流把箱子放了下來,“它能做到很多事。搬運重物,探索道路,作為盔甲或強化自身,束縛或者推開敵人……任何事,隻要你想得到。你甚至可以叫它給你伴奏,”打了個響指,讓藍色以太造出裡克琴和貝克絲笛的音符在他們身邊躍動,“很多人都會這樣利用它來給自己把握住奏旋的節奏。”
“又或者你可以讓它帶來一朵凝光蘭的幻影。”手心裡的藍色以太凝聚成一朵散發著微微藍光的7瓣花,將它遞給好奇的宋律,沃伊德溫和地注視著她小心翼翼地對這朵花伸出食指,然後在指尖穿過它時迅速縮手發出一聲小小的驚叫:“彆害怕,它不會傷害你,我也不會。它隻是個幻影,但在很多時候有意想不到的用處。”
宋律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奏旋,好。”
沃伊德被她牙牙學語一般的評價逗得輕笑了一聲:“是的,奏旋,好。而你的奏旋或許比我的更好。”
宋律為難地皺起眉頭:“奏旋,我,不行。曾經,沒有,奏旋。”
“是的,我大概看得出你以前沒有用過奏旋,但請你至少嘗試一下。”梭巡者號的大副咕咕的勸誘著,“我會教你的。”
突然爆發的金紅色奏旋把正忙著製作路障的塔克裡小隊長推得一個踉蹌,緊隨其後的是一聲劇烈的轟響。他愕然轉頭看向發出爆炸般的撞擊聲的聲源——梭巡者號那被撞出一個大洞的駕駛艙,然後鎖定這片迅速擴張的奏旋源頭——宋律和沃伊德。而後者看著箱子撞破的飛船裡發出的來自菲爾緹的尖叫咒罵,它和金屬剮蹭碰撞聲混雜在一起,嚇壞了本就處於驚惶狀態的宋律,讓狂野的奏旋流更加失控。
“讓它停下!”匆匆趕來的奎斯大聲喊著,“停下!宋律!沃伊德!”
看向塔克裡小隊長的宋律用力點著頭,然後又是一聲金屬的爆鳴,剛剛上飛把飛船駕駛艙撞了個對穿的物資箱在飛船上砸出了另一個洞,帶著千鈞的勢能砸在奎斯麵前。
自己差一點就將這個小隊長砸成肉餅的事實顯然超出了宋律的承受能力,她捂著耳朵用她的語言尖叫著什麼“ting xia”,她的奏唱早就停止,但她帶起的以太旋流卻還是比沃伊德之前的示範還要強得多。而這徹底失去控製的以太餘旋撞開了她身邊的所有人,包括試圖阻止她的沃伊德,在趴在地上縮成一團的奏唱者身邊形成不斷旋轉的護罩。
被撞開的船醫在估算後迅速放棄了衝破守護屏障的打算,轉而撲向想要憑肉身穿過這旋流的船長將他壓倒在地,並在他們身邊用自己的奏旋構造出護盾以免被下次的奏旋失控帶來的影響波及:“彆犯傻!”
“但是宋律——”
“她很安全!她的奏旋不會傷害她,隻會傷害其他人,現在危險的是我們!我們隻要等著她剩餘的奏旋消失就好!”
“那麼告訴我,”被沃伊德牢牢壓製的奎斯下聲骨摩擦著發出了惱怒的的喉音,“為什麼她在流血?”
沃依德愕然地看向逐漸消散的半透明旋流中間的外星人,她已經半撐起身,單手捂著自己立體的鼻腔結構,但和她的奏旋一個色係的液體還是源源不斷地從指縫間滲出滴進地麵。趁機掙脫老塔克裡人對自己的束縛,奎斯起身頂著漸弱的紅色以太旋流帶來的推斥,向縮得更遠的外星人做出他們種族代表“投降”的姿勢:“沒事的,宋律,冷靜下來。”
“我,傷,將會,你!你,將會,傷!Teng!不!奎斯,傷,不!”
“你沒有傷我,你也沒有傷到其他人——菲爾緹,你還好嗎?”這才想起上麵倒黴的駕駛員,奎斯在她連罵帶吼情況彙報裡默默關閉了對她的語音內線,“菲爾緹也沒事。看?你沒有傷到任何人。現在,讓我過去看看你的情況,好嗎?”
金紅交雜的以太餘流在奎斯的安撫下漸漸失去了阻力,也因為沒有更多奏旋的呼應如晨霧般緩緩消散。毫不猶豫地分開剩下的以太粒子衝到捂臉啜泣的宋律身邊,一手抱住她的肩膀安慰著她的情緒,一手張開用掌心的簡易掃描儀掃描著她的腦袋,奎斯將掃描結果發送給晚一步趕到的沃依德:“彙報。”
“三個小型壓迫性出血點,和上次飯後她第一次使用奏旋時一樣,並不嚴重,而且已經基本止住了。”沃依德迅速分析數據並得出了結論,然後伴著歉意的諧音說,“或許……這不是壞的反應,或許這就是她們種族使用奏旋時的一種自然生理現象,就像貝裡斯人和奈希普人用奏旋時皮膚經常會變色一樣……”
“又或許,她不會使用奏旋或許是有理由的:因為她們種族一旦使用奏旋就會受傷!”懷裡外星人小心而慌張的道歉讓奎斯暫時收斂了過於咄咄逼人的態度,強壓著惱怒的諧音,對低著頭不敢看自己的宋律輕聲說,“我不是在責怪你,宋律,你……請你先去醫務室找梭巡——那個修克斯,記得嗎?——處理一下你的傷口,讓它做一個徹底檢查吧。”
宋律看看他又看看沃伊德,從他懷裡退出來,卻沒有離開,而是站在了他和沃伊德之間,絞著手指小心翼翼地開口:“沃伊德,好,我,壞。但是,這個,不是故意。”想了想她又補充道,“M'raha,奎斯。對不起。”
“我覺得她應該是把‘幫助’這個詞和‘請求’或者‘求饒’的意思聯到一起了。”咕嚕咕嚕地震著喉嚨的副聲骨,沃伊德拍拍擋在自己麵前的軟綿綿星人肩膀,蹲身用打印出的濕巾幫她清理好臉上半凝固的血漬,才安撫地對被他這麼溫柔以待又開始抽鼻子的宋律說道,“宋律也是好的,你是個好女孩。彆擔心,我們不是要吵架,我會沒事的,你先去醫務室吧。我們等會也會過去的,好不好?”
雖然還有點猶豫,可在沃伊德溫和的堅持下,她還是點了點頭。最後對起身背手站在他們麵前的奎斯欠身哈腰打了個招呼,宋律便搶在自己眼淚又一次崩堤前小跑著消失在了出艙口裡。
“你知道,”從出艙口收回視線,確認她已經沃伊德搶在奎斯開口前說,“根據《塔克裡總軍事法》第44條,如果事情到了最糟糕的情況——而且現在看來這種可能性相當大——我們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她活著落入赫羅斯手裡。”
“——我知道。但這不是我們提前傷害她的理由。我們都不知道讓她繼續使用奏旋會對她造成什麼程度的傷害,鑒於她現在都已經開始流血了。”氣焰被這一下打消了一半的奎斯聲音也低下來,暫時咽下了到了嘴邊的嗬斥,“而且,對未知種族進行奏旋訓練需要很多手續記錄和準備。我知道情況嚴峻讓你心急,但你應該在擅自冒險讓她這麼做之前先聽聽我們的計劃。我們的勝率或許沒有你想象的那麼低。”
“或許吧。或許你的計劃可以讓我們贏過一百個赫羅斯——在沒有她奏旋的幫助下。但在你說你的計劃或者開始對我的批判前,”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頸環遞給他的船長,梭巡者號的臨時大副說,“這是為了44號指令,把它給她戴上,如果我們最終無法成功——彆讓她在那些機器人手裡繼續延長她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