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時沒有給過你們機會嗎?”沃伊德故作驚訝地吹出一聲笛音。
“那根本不算機會!!你是在要我殺了宋律!”
“那你在讓我們的隨船修克斯救了宋律之後為什麼沒有出門投降呢?或許那樣達蒂安就不會為你們而死了。”
年長的塔克裡人抱胸微笑地注視著被刺激得暴起卻被手銬拉回床板的塔克裡小隊長,他身後的外星人雖不明情況,卻還是抱住他的後腰用外星語嘰裡呱啦地說著一些安撫的話,看來她的性格確實很溫和冷靜——又或者說是膽小怕事?
一個標準的平民,基本沒有任何威脅,除了……
微眯眼睛,沃伊德用餘光瞥了瞥旁邊低著頭大氣不敢吭一聲的倆牆頭草,突然道:“你之前是想要娜塔阿茲他們放開你,是嗎?他們放開你之後你有什麼打算呢?打敗我?”
“不,我會殺了你……!”緊緊瞪著悠然自在的沃伊德的塔克裡人已經完全沒了曾經驕傲的隊長樣子,他金色的眼眸中心瞳孔縮成一線,製服下的肌肉緊繃,手銬內側的防割軟套也無法阻止他覆蓋著零星鱗甲的手腕被勒出黑色的血液。
“嗯……那你打算如何做到這點呢?”摩挲下頜,沃伊德沉吟著,好像真的在認真為他思考這個計劃的可行性,“畢竟,現在除了我們身上裝備的武器,其他的備用槍械都被鎖住了,你又是個靜默者,再加上——”
叛變的醫療官毫無征兆地遠程解開了奎斯的手銬,後者在短暫的錯愕後立即從床上一躍而起,甩開身後的外星人,如毫無理智的野獸般向叛逆的醫療官撲去。與之相對的是僅僅優雅地後退一步並打了個響指的沃伊德,他背手俯視著因為小腿義體與植入係統的鏈接中斷而失去平衡、狼狽地摔倒在地的年輕人,在一聲虛假的關切後繼續道:“——你現在還是個殘廢,我看不出你有任何勝率,奎斯。”
“如果你繼承了你父親——或者塔克提斯家更多的優勢基因,或許就能更……會審度情況一點了。”對地上怒吼著試圖憑上肢爬向自己的塔克裡小隊長遺憾地搖搖頭,貫穿這個可悲隊長的藍色電流讓他的怒吼變成痛苦的悲鳴,沃伊德的視線從這個已經徹底失去戰鬥力的塔克裡人身上轉移,放在了捂嘴發出細細尖叫並撲到奎斯身邊的外星人身上。
想要幫助痛苦的奎斯卻對時不時從他身上閃動的電火花無從下手的宋律雖然不明前因後果,但至少明白了現在沃伊德這個看似彬彬有禮的外星人已經不再是他們的盟友,並且掌控著奎斯的生死。
她腦子拚命轉動回想著那些奇怪的外星語該如何表達出自己的意思,然後磕磕絆絆、手口並用地打著手勢對藍色麵紋的外星人說:“為-為什麼?我,奎斯,好-好……!我,奎斯,沃伊德,說話,可以!奎斯,傷,不需要,我、沃伊德、奎斯,說話,可以……?”
“噢,你想跟我好好談談。這正是我一直想、也一直在跟奎斯做的事。可惜,”閉上一隻眼睛側過頭、仿佛不忍心看奎斯被加大的電流折磨的慘樣一般,沃伊德嘖嘖地彈了兩下舌,“年輕的塔克裡男性總是如此不聽勸告。所以,談判的機會已經過去了,宋律,現在他需要受到教訓。”
“我、我說,這個教訓是不是也有點過頭了……?”被外星人的行為鼓動,娜塔阿茲也遲疑地開口,並在身邊弟弟應和讚同的諧音裡硬著上聲骨頂住沃伊德斜來的目光繼續,“他都沒有能力反抗了,或許我們可以……?”
“娜塔阿茲,你要記住,所謂‘教訓’,並不是讓敵人現在失去反抗能力就夠了,”進一步調高功率到極限值,沃伊德垂眼看著腳下聲音已經嘶啞的奎斯·塔克提斯,諧音依舊溫和而耐心,“而是讓他們今後也不敢反抗。”
驚恐地看著身上都開始輕微冒煙的奎斯,徹底意識到這事沒法和平解決的宋律狠狠咽了口唾沫潤滑乾燥的嗓子,深吸了口氣:“La……la,lu la……”
“不不不!!”“等下等下你不能現在——”
雙胞胎同時驚叫出聲試圖阻止莽撞的外星人,然而依舊比不上這個天賦異稟的外星人以太呼應和她脖子上偵查到並迅速執行壓製發聲源的抑製圈的速度,隻能在她被突如其來的電流帶來的劇痛擊趴在地時緊閉上眼,發出比她無聲的尖叫更細微的哀求諧音。
“不、不……求……求求……你……!”看著身邊倒地抽搐的宋律,本應暫時癱瘓的奎斯居然硬是從牙縫裡擠出了支離破碎的幾個詞,“M……rak……h……!”
“看在光者的份上,這可真是個奇事。”頗為訝異地停止對兩人的電擊,沃伊德笑看著啜泣地爬過去把奎斯的腦袋護在懷裡的宋律和想要回抱住她卻因之前的電流後遺症隻能手指抽動的奎斯,調侃道,“你什麼時候和這個外星人一樣把‘幫助’當作‘求饒’用了,奎斯?”
在拚命用身體護住自己的宋律懷裡顫抖地喘息調整著,奎斯對她哀哀的哭泣回以幾個安慰歉意的咕嚕聲,然後撐著尚未完全恢複控製的手臂從她懷裡掙出,向背手耐心等待的沃伊德垂下了頭:“我……我投降,我會照你說的做,隻要你不傷害宋律,我什麼都做。求你了,沃伊德,求你了……”
悲憫的歎息從年長的醫官喉嚨裡傳出,他屈膝半跪,儘量平視著塔克提斯家最後一名新丁和攙扶著他的上身的外星人:“你瞧,說出這話沒有那麼難,不是嗎?為什麼你非要把一切都逼到這一步才肯服輸呢?”
從破損的手套裡露出的爪尖在地上磨出輕微的雜音,奎斯沒有回話,但上下聲骨恥辱地震動著,發出代表認輸和服從的諧音。
“沒關係,我原諒你。接下來隻要你按照我說的做,不管是你,還是這個外星人,我想都會沒事的。”沃伊德並不介意奎斯那些小小的動作,甚至伸手扶起塔克裡船長的臉直視著上麵的憤怒和憎恨。他的下聲骨愉悅地咕咕著,然而眼睛卻危險地眯成一線,“但是,我必須警告你,如果你膽敢再嘗試什麼‘有趣’的反抗,那你的外星小‘伴侶’也會承擔同樣的懲罰。而她的身體可不如塔克裡人那麼強壯,又是這種身體情況,我可不能保證她的存活率。”
奎斯憤怒地彆頭躲開他的手,再一次用諧音不耐煩地表明了自己的服從。沃伊德倒也沒惱,而是轉向抱著奎斯的宋律,輕聲細語地放慢語調說:“你也是,宋律。如果你做了什麼壞事的話……”
讓不足以穿透製服給宋律帶來連帶傷害的電流通過奎斯的身體,沃伊德在奎斯的慘叫和宋律的哀求中停下了示範:“——奎斯就會這樣。所以,你要乖乖的,好不好?我們都不希望奎斯受傷,是吧?”
“請……請……M’rakh……M’rakh……”抱住虛弱的奎斯腦袋跪趴在地護住他的外星人顯然已經徹底失去了為數不多的反抗意誌,這也不能怪她,一個平民在這麼極端的環境下根本無力抵抗軍隊的心理戰術。
安撫地梳著她後腦的毛發,年長的醫官語氣和動作一如之前哄她睡覺時一樣溫和:“噓噓噓,沒事的,沒事的,隻要你做個好女孩,奎斯就不會受傷,就不會——你們的語言是怎麼說的來著?Teng?”
“為什麼?”抬起頭的宋律不解地用哭腔詢問著,“為什麼……?沃伊德,好,曾經。為什麼,壞?為什麼?”
“嗯……這可是個很長的故事,也很複雜,我不知道你是否能聽得懂。不過……”幫她把黏在臉上的頭發撥開,又替她整理好淩亂的保暖服和保溫毯,沃伊德笑著承諾道,“等結束奎斯這邊的事,我就跟你慢慢解釋,好嗎?——塔讚。”
“哈?”被突然點名的技術兵左右看了看,實在找不到名字相似的替死鬼,隻能在旁邊妹妹的推搡下上前了一步,“是、是的……?”
“你帶我們的宋律回醫務室休息。啊,對了,抱著她回去吧,她沒有合適的鞋子,腳底也沒有特殊防護的生理結構,直接走可能會凍到腳。”將不情願的宋律和奎斯分開,不顧地上小隊長的製止把軟乎乎的外星人交到僵硬的塔讚懷裡,叛變的醫療官悉心叮囑道,“給她多倒點水,溫度保險起見在30度左右,不要太高也不要太低。安置好她後就來駕駛室集合——這回,記住鎖門。”
慌張點頭應答的塔讚捧著啜泣的外星人向門口走去,注視著他背影的沃伊德在他走出門的那一刻又突然開口:“還有,塔讚?”
目睹了這位性格莫測的醫療官折磨兩個曾經的朋友全程的技術兵被這突然的叫停嚇了一跳:“是、是的,怎麼了……?”
“我左邊櫃子裡有備用的保溫服,你可以穿上。馬上第一波大型寒潮就要到來,單憑你的貼身製服的溫控係統是沒法抵抗它的。”
“呃……謝、謝謝……?”
“不客氣。”點頭示意他可以繼續離開,沃伊德的目光投向剩下的一個雙胞胎,“現在,娜塔?”
有點過於親昵的簡稱讓突擊兵有點不自在:“呃,我嗎?”
“除了你這艘飛船上還有誰的名字可以叫‘娜塔’嗎?”好笑地咕咕著,老船醫勾手示意她上前,“如你所見,我們的船長已經沒法自己站起來,更不用提獨立行走了。所以,你可以好心地幫我把奎斯帶到駕駛室嗎?”
娜塔阿茲看看他又看看地上眼神幾乎要殺人的奎斯,下聲骨尷尬地滾了滾:“你能不能……就是……你懂的,自便一下?”
“很遺憾,不能。”乾脆利落地拒絕的沃伊德雙手背在身後,輕快的語氣裡滿是調侃,“畢竟,我隻是一個又老又無力的矮星期船醫,怎麼可能背得動我們年輕力壯的新星期船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