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氣化靈(五) 三日後,寅時,入殮……(1 / 2)

朱雀 黃挽 3920 字 9個月前

是夜,子時過半,月亮高懸,空氣中彌漫著白色的水霧。

婚喪嫁娶本是人生大事,許是我對凡間孤陋寡聞了些,倒是沒見過如此急切迎娶新嫁娘的人家。

從說媒的張婆子進門到趙盼兒出嫁,攏共不過兩個時辰。三牲酒禮俱全,隻是禮節含糊了些,來迎親的是周家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遠親。

武寧城四麵環山,唯一的官道與趙盼兒婆家並不同路,所以媒婆領著走的是一條尋常百姓?出來的山路。路旁滿布藤蔓野草,上麵掛著晶瑩的露珠,擦身而過,很快便濕了衣裳。

時值金秋,帶著絲絲寒意的風吹過,不由得讓人打起了噴嚏。

“啊嚏!啊嚏!”

一位抬著轎滿臉橫肉的大漢取笑道:“柱子你這身體不行啊!你那新娶的婆娘晚上不得拉著你嗷嗷哭啊!”

張婆子啐了一口,“老泥鰍你這上不了台麵的東西,滿腦子都是這些汙糟事,怨不得那麼大年紀了娶不到媳婦兒,一輩子打光棍吧你!”

大漢滿不在乎,繼續調笑著:“喲,張婆子今天脾氣這麼大。莫不是你那男人不中用了?沒事!來找哥哥,哥哥身強體壯,定能滿足你。”

“哈哈哈…”

大漢的話惹得其他幾人哈哈大笑,張婆子卻有些惱,抓起地上的泥塊兒就丟了過去,“呸,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泥塊兒砸在大漢身上,因為潮濕留下一片泥漬,“開個玩笑怎麼還生氣了呢?”見勢頭不對,打著哈哈道:“這長路漫漫,又不好走,說說玩笑樂嗬樂嗬嘛不是。”

張婆子白了他一眼,“你開你的玩笑,可彆扯到我身上,我可是個良家婦女。”

又惹得一陣哄笑。

大漢連聲答應:“得得得。”言罷又好奇的問:“不過張婆子,這周家少爺都病成什麼樣了,還能娶婆娘?”

張婆子揶揄道:“怎麼著?你還有意見了?你要是有那銀子,就是剩一口氣了那新嫁娘都能爬你床上去。”

大漢滿臉不屑,“那我可不做這虧心事。”見沒應聲,接著問道“你做這事就不覺得虧心?”

張婆子嗤笑一聲,“我虧心?我虧什麼心,她那老爹滋著牙在那數銀子的時候都不覺著虧心,我虧的哪門子心。”

大漢還想再說什麼,張婆子給他使了個眼色,示意轎子裡的姑娘。

大漢滿不在乎道:“怎麼著。這娘們兒敢跑?哥哥我一隻手就能給她摁那兒,信不信。”

張婆子橫了他一眼,沒說話,搖了搖頭快步跑到前麵帶路去了。

趕到周家時剛好寅時三刻,幾位抬轎的大漢累得上氣不接下氣,蹲在地上歇著腳,連話都說不出來。

趙盼兒坐在轎子裡也被顛得七葷八素,頭上發髻散亂,喜帕被抓在手中捏成了球。眼睛綁著的一條紅紗帶掉到了脖子上,還沒來得及整理,就被張婆子進來隨意倒弄了一番後拉了出去。

好安靜。

這是盼兒下轎後唯一的念頭。四周安靜得可怕,沒有尋常人家慶賀喜事的樂器聲,沒有賓客滿堂的喧嘩聲。隻有刻意壓低聲音的交流,和匆忙又混亂的腳步。

眼睛上的紅紗布讓本就看不清楚的盼兒連喜帕下腳前一寸的地方也變得朦朧。她有些躊躇,內心忐忑,不由得停下腳步,往張婆子身邊靠了靠,妄圖找一個倚仗。顫著聲音喊了聲“嬤嬤。”

“姑娘莫怕,跟著我老婆子就行。”

她很想不去在意張婆子話外的那聲輕微的歎息,可那聲歎息卻像是生根發芽了一般,一點一點抽著她的心,讓她不寒而栗。

禮生的聲音在安靜的廳堂中顯得格外響亮,起﹑跪﹑叩首之類的禮儀舉行得很順利,很快她就被送回了新房。

張婆子領著她進門的時候瞬間泄了氣,聲音有氣無力,拉著她的手都在顫抖,最後隻在她耳邊輕輕說了句“姑娘,保重了。”就轉身離開。其他人跟著魚貫而出,順手帶上了房門,從始至終未曾跟她說過一句話。

詭異的氣氛讓盼兒的身體敏感到了極致,她努力讓自己去感受周圍的一切,房間裡似乎除了她再無旁人,卻又總感覺哪裡不對勁。

一切都太不尋常,未知的恐懼襲來,她甩了甩頭,用力摒棄一些不好的想法,腦海裡一直回蕩著祖母囑咐她的話:“新娘子的蓋頭需得丈夫親手揭下,否則夫妻不睦,家宅不寧。”

所有人都在說她的丈夫生了病,可沒有人告訴她究竟病成了什麼樣子。拜堂的時候能明顯感覺到有人攙扶著。連拜堂都要攙扶的人,還能掀蓋頭嗎?

她不敢放鬆,雙手緊緊擰著裙邊,豎起耳朵聽著周圍的動靜。希冀著那位素未謀麵的丈夫,能早點揭下她的蓋頭。

“咚…”

房間內突然發出的東西碰撞聲,嚇得她心頭一顫,捏著裙邊的手愈發用力,身體恨不得縮成一團。凝神再聽,能聽到兩聲“吱吱…”的聲音,原來是耗子弄出的聲響,緊繃的情緒放鬆下來,她靠著床柱疲憊不堪,不知不覺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