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個小插曲,以及我剛剛說的話,完全在我的計劃之外。
我見過太多形形色色的人,他們有著不一樣的人生,處在不一樣的環境,但其本質,卻更像戲台上木偶。或許是被俗世磨平了生命中本該存在的勃勃生機,冷漠而麻木的走完自己的宿命。
也或許我並沒有資格,站在他們無法觸及的高度指手畫腳,生出超脫於紅塵之外的見解和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惋惜。隻是對那些不屈的靈魂,以及不願隨波逐流的意誌,更添幾分敬佩。
關於善惡之分,我也不願多言。人心莫測,很多所謂的選擇,更多的是環境的產物。而趨利避害是生存的本能。就像是餓了要吃飯,渴了要喝水一般平常,無法遏製。
城南有一片老房子,經年日久。巷子窄小,錯綜複雜,因為少見陽光的原因,散發著一股黴味兒。牆上的泥磚裂開一條條手指粗細的縫隙,有的被新泥填平,斑駁的訴說著生存的不易。
許承安家在這片房子的角落,我找了很久,詢問了幾位並不情願回答的路人才找到。
老舊的木門緊閉,我站在門外踟躕,沒有想到能合理敲門理由。
正要直接進去時,旁邊巷子轉彎的地方傳來幾聲男子的笑聲以及貓咪的慘叫。
我循著聲音走過去,巷子裡站著一個男人,穿著灰色長衫,斯文秀氣的臉上狠戾非常。
他腳下正碾著一隻小貓,貓咪慘叫不止,掙紮間踢翻了旁邊的瓷碗,碗裡幾隻小魚蹦了出來,“啪啪啪”敲打著地麵。
男子垂手而立,寬大袖口處的手背上,掛著幾條殷紅抓痕。
隨著骨頭斷裂聲,小貓喪命,嘴角與鮮血一起流出的,是還未來得及吞咽的魚骨。
男子眼裡滿是不屑,看了一眼鞋邊沾染的血漬,從懷中掏出一方手帕,蹲下身,仔細擦乾淨後將它覆在小貓的身體上,端起碗正要離開,抬頭見到我有些錯愕,然後若無其事的跟我擦肩而過。
他的臉我有點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可我記性不好。循著那一絲熟悉的感覺,想了半天,依舊沒想起來。直到他越過我,走向剛才踟躕的木門前。
他抬手開門,跨過門檻。
我望著他的背影,以及儒雅的動作,才想起來見他的第一麵,是在西江月。
他,就是許承安?
眼見他就要關門,我急忙開口:“許承安。”
他停了一瞬,沒有理我,繼續關門。我無奈快步走上前去,伸手進門縫,攔住了緩緩關上的木門,手指卻傳來一陣疼痛。
許承安有些吃驚,最終還是打開了門,寒聲問道:“有什麼事?”
“我來~”我甩了甩手,背在身後,說話的尾音拉長,拖著時間,思考有什麼合適的借口。見他不耐煩又要關門,我抬手推著門,說道:“你家有水嗎?我來討口水喝。”
“沒有。”他眼睛都沒眨,繼續寒聲回答。
“我不信。”趁他不注意,我推著門的手帶了點力,大門發出刺耳的“吱呀”聲,敞開撞上了牆壁,又彈回來搖晃了兩下,“啪”的一聲掉在地上,揚起一陣塵土。
糟糕,力用大了。我看了看手,又看了看門,再看向許承安時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滿臉怒意,像一隻被惹惱的刺蝟。
“安兒,外邊兒發生了什麼事?”屋內傳來一個婦人的聲音,許承安握拳的手鬆了又緊,低著頭長籲了一口氣,應道:“家裡的門壞了,娘你好好休息,我找人來修。”
“唉…這門也有些年頭啦,總是翻來覆去的修,也用不了幾日,還是把它換了吧。”
“好。”
屋裡的就是許大夫的妻子。我趁著他們說話的空隙進了院子,院子很大,除了晾曬的衣物再無其他。房門虛掩著,裡麵有虛弱的呼吸聲。我徑直往前走,被許承安攔住。
他臉色陰沉,壓低聲音道:“滾出去!”
我說:“你娘是不是病了?我恰好略懂一點醫術,可以給她瞧瞧。”
他恍若未聞,“滾出去!”
我也不惱,同他講起理來,“許公子也是個讀書人,如此不知禮數?我弄壞了你家的門雖是不對,你大可讓我賠償,但這滾字著實難聽,你若說個請字,我還能考慮考慮。”
許承安聽完不置可否,卻還是做出一個請的姿勢,一字一頓的說道:“請…你…出…去…”
我朝他笑了笑,說:“我不。”
“你…”
也不知他為何如此上火,我繼續說道:“無事不登三寶殿,我要是那麼容易被你請出去了,何苦來?”
許承安咬牙切齒,道:“你到底想乾什麼?”
“彆生氣,我又沒有惡意。”我寬慰了他兩句,道明來意,“我想問你娘幾個問題。”
他問:“什麼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