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中剖子(三) “許承安。”我說,“……(1 / 2)

朱雀 黃挽 4142 字 9個月前

他的廚藝很好。

飯前我被許大娘拉著在太陽底下說他幼時的趣事時,便被香味勾起了食欲。

奈何我因為“三天”沒有吃飯,此前已被迫吃下三個酥餅,任憑山珍海味,也已經失了大半的興致。

許大娘的心情好,眉目間的笑意沒有消散的跡象。我幾次想開口,還是不忍心打斷她臨終之前的舒心時刻。

一直到飯後,她的身體太過疲憊,沉沉睡去,我也不曾直言。

九獄傳來消息,司晴和陸韶在機緣巧合下,救了“風雨盟”的少東家,被請回家中作客。

這或許是一個轉機,但深入虎穴,危險無法預見,我也不免有些擔心。

流月傳來的善鞭者的信息中,我翻找了一圈,姑且能與我一戰,又同為女子的,唯有三位。

一位是魔界第二境,境主容音。先不論魔界七境紛爭不斷,她能否抽得開身。單就從東極淵橫跨觚竹,兄長就不可能毫無察覺。流月的行蹤一欄表明,未出魔界。可以排除嫌疑。

第二位是南海龍五公主,敖雲心。一千年前,龍祖娘娘壽誕,在北海有過一麵之緣,是位性子跳脫的姑娘。行蹤欄書寫,被綁往東海議親。這個“綁”字用得很是靈性。

第三位是昆侖山西王母的侄女,青鸞茹瑤,她嫁給了自己的師兄,雲雀一族的諸薑。因其掌管山上奇花異草,身上帶著一股花草香味,被稱為“恒香夫人。”

我與這位夫人在印象中並未有過交集,唯一知道的是,她是小雲雀的母親。

而行蹤欄上的“九獄”二字,更是引起了我的懷疑。

本想讓雀鳥帶令回去,想了想還是傳了密信,“茹瑤有疑,多加留意,密查。”

我處理好後回到許承安家,他正在忙忙碌碌的修著被我弄壞的門。不知道他是不是出去了一趟,門邊牆角的小貓已經不見了蹤影,衣角也沾了些紅色的泥土。

“這門,不是說要換嗎?”

許承安冷笑一聲,沒有回答。

我抬腳跨過門檻。

“你想知道的,我可以告訴你。”

我應聲,“好。”轉而又道:“但我是真的想問你家討口水喝。”

由於吃了太多酥餅,此時覺得口乾舌燥,讓我有些後悔之前的那個謊言。

許承安停下手中的動作,從屋內倒出來一杯茶,我坐在許大娘之前坐著曬太陽的凳子上,品著茶,聽他緩緩道來。

“許晉與葉歸的爹是舊識,他娘懷他時並不知曉,直至將近兩個月,才來找許晉診脈,可那時並未診出什麼,隻道是身體不好,便開了些補藥。”

“懷孕四個月時,他娘腹部隆起,又來找許晉診脈,此時才診出是喜脈,安胎藥開了一副又一副。可他娘的身體每況日下,五個月又來了一次,胎停。”

“許晉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多次勸他們流掉孩子,他娘堅決不同意,拖拖拉拉直到七個月。”

“那晚的雨下得很大,劈裡啪啦打在窗戶上,吵得人無法入睡,臨近子時,他爹冒雨前來敲門,說妻子難產。許晉匆忙穿好衣服就跟他出了門。”

“此後三日,許晉毫無音訊,又恰逢我高燒三日不退,直到第四日下午好轉,我娘帶著我去找他時他才回來。渾身是血,人已經瘋了。”

許承安說起自己的爹時,一直直呼其名,手上不停地修著門,用來掩飾自己的情緒,“我們知道的就隻有這些,至於他到底是不是棺生子,為什麼會成為棺生子,你恐怕真的要去問那幾位當事人才能知道。”

我點了點頭,將杯中茶水一飲而儘,“坊間傳言,葉歸的一身醫術,深得你爹真傳,所以你恨他們?”

“他們?”許承安鄙夷地說道:“我隻恨他當時為什麼沒有直接死在外麵,還要回來拖累我娘,害得她為了治他的病心力交瘁,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又吊死在家裡。”

我轉頭看了看屋內,無法體會一個女人獨自扶養孩子,還要照顧生病的丈夫有多不容易。也無法體會丈夫病情好轉,幾乎能看到希望的日子,突然一朝傾滅的感受。

說到底,我們所能共情的經曆,也不過人生中的冰山一角,可這冰山一角依然讓我有些難過。這種難過壓在心口,變成了難以言說的惆悵,我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很沉悶,透不過氣,使得昨日胸口的傷也開始抽痛起來。

遠處傳來一陣嘈雜,伴隨著哭喊和咒罵。

許承安沒有理會,依舊自顧自忙著自己的事情,絲毫不理會這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架勢。

我閉上眼睛聽著巷子裡逐漸逼近的吵鬨,和屋裡並不平穩的呼吸聲,歎了口氣,時間要到了。

從見到許大娘的第一眼我就看到她身上散發的死氣,這個苦命的女人即將走完她悲淒的一生。

“許承安。”我說,“你是個好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