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中剖子(三) “許承安。”我說,“……(2 / 2)

朱雀 黃挽 4142 字 9個月前

他沒有來得及回答我,院子裡便烏泱泱衝進來一群人。人群中有一個孩子被人用木板抬著,臉色蒼白,痛苦的大聲哭喊,右腳以一個詭異的姿勢扭曲著,臉上手上都是擦傷,衣服沾滿了紅泥。

我見過他,是上午將死貓放在許承安家門口的一群孩子中的一個。

一位農人裝扮的男人從人群中衝出來,將許承安打倒在地,接著用膝蓋抵住他的胸口,密集的拳頭直往他頭上招呼。

周圍的人冷漠的看著,臉上是一種報複的快意。

許承安掙紮中,艱難地從後腰拔出匕首。

男人吃痛,腿上已經被劃了一道口子,鮮血立即湧了出來。在他晃神的瞬間,許承安再次出手,劃傷了他的手腕,將他推倒在地。

“殺人啦!殺人啦!許承安殺人啦!”一位婦人的聲音尖銳又刺耳,趕忙扶起受傷的男人。

許承安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爬了起來,臉上已經青一塊紫一塊,他“呸”地一聲,吐出嘴裡的血水,露出糊滿血液的牙齒,陰笑道:“不是你們要來殺我嗎?來啊!來啊!!”

人們都不約而同地往後退了一步。一個小女孩瑟縮著探出頭來,雙手緊緊抓著大人的衣擺,猶豫著向前一步,又很快退了回去。咬著嘴唇,欲言又止。見我看著她,心虛地低下頭,紅了臉,轉身消失在人群中。

許承安劃的那兩道口子不深,男人簡單處理一下傷口,又想衝上前來,被幾個人拉了出去。

躺在木板上的孩子也被嚇壞了,渾然忘了腳上的疼痛,伸手輕輕拉著婦人的衣角。婦人激動的情緒也平靜了些許,看了他一眼,隻轉頭開口罵道:“許承安!你平日裡囂張跋扈也就算了,我家盛寶是何時惹到了你,讓你心腸狠毒地把他推下後山。你要是有什麼不滿的,朝我們來就好,對一個孩子下毒手,虧你還是個讀書人。”

“呸!什麼狗屁讀書人,就是一個禽獸。”

“就是,壞事做儘,你也不怕遭到報應。”

“燒學堂的時候就能看出他心思歹毒。”

“……”

許承安撇了一眼木板上的孩子,眼底厭惡之情溢於言表,冷笑道:“你兒子被人推下山摔斷了腿與我何乾?”

婦人不依不饒,擼起袖子就要上前分說,被旁邊年長的老嫗拉住,隻好雙手叉腰,挺胸壯勢道:“你撒謊!村東頭張鐵棍家大寶親口所說,孩子們親眼見到你將我兒子推下山後匆忙離開。你那衣擺上的紅土就是證明,你還狡辯?”

眾人紛紛向許承安衣擺投去目光,自以為是地點著頭。

孩子依舊拉扯著婦人的衣角,緊皺著眉頭。

旁邊老嫗苦口婆心開口勸慰:“承安呐你和你娘這麼多年也不容易,我們都知道。你為了你娘的病,幫楊家收賭債,昧著良心賺那些黑心錢,我們也理解。這街坊鄰居的抬頭不見低頭見,偶有摩擦也是平常,孩子可憐,還是先送醫才好,之後的事之後…”

老嫗話裡的貶低對許承安來說,無疑是將事態挑往一個更加不可收拾的局麵。

許承安冷笑一聲,開口打斷:“何必惺惺作態!且不說她兒子的事與我無關,便是有關也休想從我這拿走一分錢。你們若是有證據,大可去告。”

“你這孩子。怎的在你娘病了後像是變了個人似的?”老嫗邊歎著氣邊說:“你娘還生著病,你還年輕,凡事還是要多思慮。”

戰火波及到了許大娘身上,有人大聲嚷嚷著要許大娘出來,更有人想越過許承安去推門,被他手裡的匕首逼退,混亂中又劃傷了幾位,惹得他們破口大罵,“許承安你這豬狗不如的東西,平日裡給你臉了,當真以為我們怕你不成?”

“就是!我們看在鄰居的份上一直忍讓,他非但不知收斂還得寸進尺。”

“今日若不討個公道,我們這麼多孩子,遲早要遭他的毒手。”

群眾煽風點火,許承安孤立無援。他突然笑了起來,配上剛才打鬥中散落的發髻,看起來有些癲狂,“我禽獸,我狠毒,我壞事做儘。你們既然知道,最好能在今天弄死我,否則…”

一些膽小的已然往後撤了一步。婦人有些猶豫,人群中不知是誰喊了一句,“他不過是仗著城主府楊家那幾個狗腿子,我們與楊家毫無瓜葛,他們若要無事生非,當真不怕我們上京告禦狀嗎?”

“既然他不肯承認,那就把許劉氏叫出來,我倒要問問她,知不知道自己十月懷胎,生下的是一個禽獸不如的爛種。”

“把許劉氏叫出來!”

“叫出來!…”

許承安有些慌亂,他不停揮舞著手中的匕首以示威脅,“住口!”微弱的聲音湮沒在群眾憤怒的喊叫中。

有人偷偷摸摸走到許承安身邊,趁著混亂,抬起棍子將他撂倒在地。

其他人立刻將他按住,兵分幾路,有人奪刀,有人迫不及待跑到門邊,正準備開門時,門卻突然大敞四開。

門口許大娘顫抖著雙手在半空中揮舞著,嘴裡急切的喊著許承安的名字,“安兒,安兒?”見沒人回應,抬腳跨過門檻,卻忘了門外的台階,一腳落空重重地摔倒在地。

我有些心虛地收回伸了一半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