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良心發現,按著許承安的人紛紛收手,他忍著傷痛,半跪著去扶跌倒的許大娘。
“安兒?安兒?他們…打你了?”許大娘摸索著撫上許承安臉龐,聲音微顫,滿臉心疼。
許承安咽了口口水,露出笑容,深吸了口氣,輕聲道:“沒有,娘你先回屋。我可以處理。”
兩人剛站定,旁邊的婦人忍不住陰陽怪氣道:“許大娘,您是長輩,我尊您一聲大娘,我們這麼多年鄰居,您兒子將我家盛寶推下山,摔斷了腿,這件事請您給我們家一個滿意的答複。”
許大娘拉著許承安的手,眼眶通紅,閃著淚花,問:“安兒…是你…做的嗎?”
“不是。”
“那就好…那就好…咳咳…”許大娘鬆了一口氣,安慰般拍了拍他的手,點著頭,許承安繼續說道:“娘你先回屋吧。外麵風大。”
婦人嘲諷了兩聲,“哼,你兒子許承安平日裡作惡多端,整個武寧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他說的話如何能信!”
許大娘把許承安護在身後,轉頭一改剛才的溫柔,厲聲質問:“我兒子的話不能信…你兒子的話…就能信嗎?”
婦人有些吃驚,呆愣了一下,才記起反駁,“你這是什麼意思?要包庇許承安?”她昂起頭,嘲諷道:“我可是有人證,他們親眼所見…”
許大娘打斷,道:“人證?什麼人證?空口無憑…孩子們的戲言也能當證詞?若真如此…我若說家中今日失了竊…丟了些銀子,豈不是…也能把你們拉到官府…告上一狀?”
旁邊人見牽扯自己的利益,生了退意。
“許老太,這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
“就是。咱們鄰裡鄰居的還是實事求是才是。”
許大娘反道:“那你們今天來我家興師問罪…可是…咳…實事求是?”
“我們…”眾人猶豫。
“你…你……”婦人氣極,卻又不知如何反駁,轉身指著自己的孩子道:“各位鄉親你們看看,我兒子才五歲,他還是個孩子,他怎麼會說謊呢?”
“盛寶…你說說…你說給各位叔伯嬸娘們聽聽…”見孩子不說話,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急道:“你說呀…這孩子…說話呀?”
“娘…我疼…”盛寶低著頭,大聲哭出聲來。
“盛寶不是許先生推下山的,是他自己掉下去的。”剛才人群中的女孩不知何時跑了出來。
有人指責道:“玉丫頭,你胡說什麼呢?閉嘴!”
“我沒胡說,是盛寶自己掉下山的,大寶說他的腿廢了,說他家裡沒錢給他醫腿,以後就叫隻能他跛子了。他還說許先生家有錢要他說是…嗚…嗚…”女孩還沒說完就被大人拉走。
事情水落石出,眾人紛紛轉頭指責婦人:“盛寶她娘你說說這…這叫什麼事兒啊?”
婦人充耳不聞,一個勁拍打著孩子的肩膀,“你這孩子,叫你胡說…叫你胡說…”使得哭喊聲愈加響亮。
許大娘摸索著攔住她,說道:“你是張家媳婦兒吧?”
婦人應了聲,“是。”
許大娘道:“你婆母還好嗎?”
婦人沒好氣的道:“還死不了。”
許大娘緩緩說道:“當年她生你男人時,家裡連請接生婆的銀子都沒有,是你公爹…咳…在我家藥房門口…磕了三個響頭,問承安他爹借了錢,才能…平安生產。”
婦人白了她一眼,沒有接話。
旁邊一個長著絡腮胡的男人道:“既然是個誤會,那我就先走了。”
許大娘循著聲音拉住他的手問道:“你是…哪家的?”
“他是村東口跛子陳的兒子。”
許大娘道:“跛子陳的兒子?是叫…陳平安吧?”沒等回答,她接著說:“這名字還是承安他爹取的,那時候你才兩個月大…跛子陳抱著你大清早的跪在藥房門口,拿著…咳咳…三錢銀子,要給你看診…施藥。”
“……”
許大娘:“你是哪家的?”
“我…山腳下王老漢的兒子。”
許大娘:“王老漢?他的腿…陰雨天還會痛吧?”
“會…”
許大娘:“你是哪家的…”
“……”
院中人被儘數問了個遍,許大娘似乎很是疲憊,身體晃了兩下,借著許承安的手重新站定,道:“各位街坊鄰居…我們一家對你們雖無救命之恩,亦有幫扶之舉。不望你們記掛在心,伺時以報,卻也不能…咳…屢次無中生有,苦苦相逼…咳咳咳…”
她緩緩轉頭,臉上儘是疲態,道:“你們看我們孤兒寡母…許家三代單傳,無宗親…無手足…便欺之,辱之。舉頭三尺有神明…午夜夢回,可能心安?”
人群羞愧四散,院內重新歸於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