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大娘的咳嗽聲越來越大,我朝許承安拱了拱手,準備離開。
“姑娘…留步。”
我站定,看向許大娘。
她聲音嘶啞,半靠在許承安身上,有氣無力的說:“我還有話…咳咳…想跟姑娘說…咳咳…”
“好。”
隨著又一陣劇烈的咳嗽聲,一口鮮血從許大娘口中噴出,她終於支撐不住昏了過去。
許承安焦急的將她抱回了屋,為她蓋好了被子,急急忙忙準備出門,臨走時看了我一眼,我沒有動作,他還是頭也不回的走了,任由我這個來曆不明的女人和他昏迷的母親共處一室。
他這麼相信我嗎?他為什麼相信我?
我不知道。
那三個酥餅著實乾燥,我回屋倒了杯茶,一飲而儘。
許大娘又咳了兩聲,我進了她的房間,她張了張嘴,有話要說,我走到床邊,扶著她靠著床沿,問:“要喝水嗎?”
她點了點頭,又咳了兩聲,“有勞姑娘。”
床邊置了一個小櫃子,上麵放著一把瓷壺,我一邊倒水一邊問:“你會怨我嗎?”
她聲音有些小,“姑娘…咳咳…怎麼這麼說?”
我將水遞給她,“我剛才沒有幫你們。”
她顫著手接過,“怎麼會怨你,你一個姑娘家,又怎麼鬥得過…咳…那群豺狼虎豹?”
她端起水喝了兩口放下,我伸手接過。
許大娘說:“我昨日聽人說了一嘴,說葉歸…娶了位賢惠秀美的娘子,說的…便是姑娘吧?”
我將茶杯放在桌上。屋外天色漸晚,微風拂過窗沿吹動了許大娘散亂的發髻,引起了又一陣咳嗽,我起身去關了窗,“他們所說的那位娘子或許是我,但我卻並不是葉歸娶的新婦。”我想起她的熱情好客,道:“所以你早就知道我是為了葉歸而來。”
許大娘笑了笑,“我眼睛瞎了…可耳朵卻是更中用了。”
我想起下午那場鬨劇中一些口不擇言的話。寬慰道:“耳目聰明之人亦會偏聽偏信,有所缺陷更易失之偏頗,不可輕易定論。”
許大娘道:“姑娘聰慧不若尋常女子,與葉歸倒是般配。”
我百無聊賴,觀察著屋內的陳設,屋裡除了一張床外便隻擺放了一個衣櫃,衣櫃年頭久遠,木板已經變了色,“許承安心中有成見,你與葉歸應該少有交集,但你好像很了解他似的?”
“承安與他…都是苦命人…咳咳…”
一陣咳嗽之後,許大娘將被子掀到一邊,準備下床。
“你要去哪?”我上前拉住她在空中摸索的手。
“我有些東西…想要姑娘…幫幫忙…”她走了兩步便幾乎力竭,喘著粗氣。歇了一下又一鼓作氣走到衣櫃旁。
我幫著她把衣櫃挪開,才發現衣櫃下墊了一個木板,木板下麵被挖了一個洞,洞裡放了兩個大小不一的盒子。
做完這一切許大娘才重重的呼出一口氣,一步一步挪到床上休息。
我靜靜的等她緩過勁來。
“姑娘可以打開那個小盒子。”
我照做,“銀子?”盒子裡裝著一些銅錢與碎銀,雖然不多,但細數下來也不算少。
“葉歸這孩子…”她頓了頓,似乎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心善…坊間都說…他的醫術是承安他爹所授…其實不然…”
她說:“有些事情…承安那時太小,我便沒有說與他聽。姑娘膽識過人,孤身一人前來問個究竟。我本不知該不該多言,但見姑娘豁達開明,若是真心,也不會…咳…拘泥於那些過往小事。”
我輕輕嗯了一聲。
“承安他爹得了瘋病後…時常不著家,有一次一失蹤就是大半個月,我逢人便打聽…才打聽到石硯村附近來了個瘋子…模樣有些相像。我將承安送去學堂…便想一個人去碰碰運氣。村子不大,也就十幾戶人家,我問了一圈,都說那瘋子行蹤不定…咳咳…我一無所獲,正想回去時…旁邊的屋子卻傳來孩子的哭聲。”
“葉景這個名字,我常聽承安他爹說起。那時鄰家娘子提到那孩子命苦…出生就沒了母親,我也不過有些惋惜。可那孩子的哭聲越來越大…我越想越不對勁,跟著她們去到屋裡才看到…咳咳咳…才看到…”
許大娘的情緒有點激動,這一咳有些停不下來的趨勢,我給她遞了杯水,“你慢慢說,不著急。”
她搖著頭,等到終於緩過勁來,才說:“沒時間了…安兒去濟世堂請沈大夫,算時間…也在回來的路上了…”
我這才發現屋裡漆黑一片,許大娘的眼睛不能視物,我施法掌了燈。
“我看到…石硯村的瘋子…確實是承安他爹。還看到…他手中握著一截斷掉的玉鐲,紮在孩子胸口…咳咳…”
我皺了皺眉,問:“後來呢?”
許大娘:“我們趕到的時候…幸好傷得不深,我給孩子包紮了一下,聽著鄰家娘子閒聊才知道這件事情的後半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