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沒這般與公子說過話了。”
“多久。”夏憶玨的心思在窗外,輕聲的應答卻是帶著些不易察覺的笑意。
“有太久太久。”說完韓舟離便拿起了紙墨,規規矩矩地寫了起來。夏憶玨餘光察覺到了韓舟離,便又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韓舟離看似事事不上心,可他要對一個人好的時候,便是掏心掏肺的好,夏憶玨以往隻覺得奇怪,這世上真的會有這種人嗎?
腳尖點地,那雙漂亮的桃花眸盯著遠處的一隻木屐,他不知另一隻到了哪兒。
那便趁韓舟離不注意就走到窗前吧。
“穿鞋。”
夏憶玨轉過頭來看了一眼韓舟離,他沒抬起頭來看過自己。
見他還是站在那裡太久還沒動,韓舟離就停下了手中的筆,起身走過去將他另一隻木屐也找了出來。
“穿上。”
“你怎知我踢哪兒了?”夏憶玨老實的穿上了。
“沒多大點地,你踢哪了王爺自然是知曉的。地上涼,公子還是穿上好。”韓舟離看著眼前的人,那雙桃花眸也在看著自己。
“王爺,你知道我的眸中,映著的人有多溫柔嗎?”
“嗯?多溫柔?”韓舟離盯著他的眸,眸中映著的正是自己。
夏憶玨瞧著他,聲輕緩。
“他待人很好,對事認真。”
“你沒見過他殺人的樣子,你會怕的。”韓舟離闔了會兒眸子,複又睜開。
“是嗎?”
“嗯。”
“寫信吧,寫完了陪我走走。”夏憶玨乾脆轉過身。
“好。”
韓舟離將信收好,筆硯都放好,便走到夏憶玨身後。平日裡無事做他就喜歡玩弄夏憶玨的發,饒是夏憶玨斥了他幾次,他也改不了。
“小玨這發,怎的不束起來?”
“待王爺幫我束,我自然就束了。”
“你給我慣的,都成什麼樣了。”韓舟離與夏憶玨二人說著笑,韓舟離牽著夏憶玨去坐下,拿發帶把他的發束了起來。
“上次去齊凰怎的忘了給你置些發冠。”
“要如此多作甚?一個便足了。”沒有鏡子,夏憶玨也看不見韓舟離還在搗弄何。
“好了,要鏡子嗎?”
“我信你。”
“好。”韓舟離低笑道,發中揪出了一撮辮了隻小辮子,夏憶玨似還沒察覺。
“走吧,就在院中,陪我坐會兒。”
“帶你瞧瞧日落。”
“嗯。”
韓舟離在院中帶起一朵芍藥來,彆到夏憶玨發間。
“芍藥?”夏憶玨問道。
“公子喜歡嗎?”
“喜歡。”
兩人屋上坐下,夏憶玨枕著韓舟離的肩。
日落時是宜都最美的時候,但也將要入夜。餘暉映著那張清瘦的臉,韓舟離斜睨著夏憶玨,隻是夏憶玨還未曾察覺。
“習城離宜都很遠很遠,遠到在這兒都看不見。”
“珒城離這兒也很遠。”
“你不是玄城人嗎。”夏憶玨仰起頭看著韓舟離。
“我同阿娘姓。”韓舟離道。
“你母親是啟州珒城韓家女?”
“嗯。”
“兒時母後常提及珒城韓家有女,自幼飽讀詩書,冰雪聰明。母後性好勝,卻與韓家女玩得來,且是深交,後來母後入宮。二人便再沒見過麵。”
“阿娘鮮有提及,隻道她原有一個很好的朋友。”韓舟離看著沒於天間的那輪紅日,他很少提母親,隻是那是他此生最難忘的人了。
“母後若是還在,定會喜歡你的。”
“我阿娘亦是。”
這麼多年過去,早已物是人非,沒曾想他們的母親也曾是故人。
天已完全被夜色淹沒,韓舟離看著高掛的明月,身邊佳人不言語,應是各自有心事。
“王爺,將軍到。”
“哪個將軍。”韓舟離方才將夏憶玨安頓好,正坐於書案上看著書卷,程炔便進來了。
“夏將軍。”
“夏將軍?他兒子要成親,這時來宜都作甚?”韓舟離立馬站了起來,讓程炔把人往正堂裡領。
“王爺。”
“將軍不必多禮,所來何事?”
“去城東時見不著小兒,聽說是在王爺府上叨擾。”
“正是,公子一會兒便出來。”韓舟離有些坐立難安,夏憂崇莫非借機將夏憶玨帶回習城?
“見過阿爹。”
青衣冷然推開門,夏憂崇回頭看向他,對他笑了一下。
“玨兒,你兄長不日便要成親,四王爺問你回習城。”
“不如將王爺一同請回去,不是更好?”
“玨兒,你又如此,與阿爹一同回去吧。”夏憂崇道。
“我在王爺這叨擾了如此久,若就如此走了,豈不是失了禮?”夏憶玨瞧著韓舟離,僅僅隻是眼神暗示著。
“王爺,你看這……”
“王爺就不去了,隻是公子何時再來宜都,王府都不拒客。”韓舟離說著,可眼眸至始至終都沒離開過夏憶玨。
“八月賞月大宴應是會回來的,到時青瀾代我回來,捎上玨兒便行了。”
“這麼久啊。”
“嗯?”
夏憂崇有些怔了。
“公子還答應教我習琴呢,那本王不是要等好久?”韓舟離道。
“既然王爺不去習城,那我今夜便回將軍府了,八月再習琴也不是不成。”夏憶玨悠悠道,眸子卻隻瞧著韓舟離。
“……將軍明日便要動身回習城?”韓舟離不知該如何,他像個孩童一般望著夏憶玨,不想他走,也不想讓他留下自己一個人在宜都。
“就不在宜都久留了,王爺日後得閒,也可到習城來玩啊。”夏憂崇撚著須,笑道。
“好。”
夏憶玨漠然轉身,他習慣了夏憶玨平時那張柔和的麵,卻忘了他以前也是這般的。那時他不愛言語,不愛笑,出門得戴著麵紗。
隻有自己在他身旁,他才願意卸下所有的偽裝,每天隻當個討糖吃的孩童。
韓舟離伸手想要抓住他,卻看到他們已經走遠。
四王爺為何喚他回去,還讓夏憂崇來宜都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