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色的眼睛在追逐那高瘦的身影，竭力掩藏偶爾浮出水麵的好奇心。

待阿萊莎在床邊落座，胳膊搭在床頭時，陌生的女人顫顫巍巍地咳嗽了幾下後才勉強說道：

“你知道嗎？當那糟糕的一天來臨時，最理性的人也能成為瘋子。”

這女人說的應該是自己。

因為此刻這個陌生的女人顯得又孱弱又瘋狂。

她的□□無比孱弱，而從那酸綠色的眼睛裡迸發出來的卻是象征著生命力的宛若高燒般的癲狂。

所以阿萊莎才說哥譚真的是個美妙的地方，擁有最好的居民。

哪怕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中依舊能綻放出如此鮮活的生命力，鮮活到無比震撼，鮮活到令人羨慕。

這個狂野又動人的城市，確實擁有配得上它的絕美生命。

在意識到這點後阿萊莎有點想笑，而她也確實笑了起來。

“不會的。”

此刻她的聲線是無比的溫柔且包容，幾乎柔軟到了不可思議的程度。

陌生的女人全身都很痛，心臟的位置尤其如此，而她甚至不知道這鈍痛的原因。但在這個時候那溫柔的聲音卻滑進了空落落的心中，如飛鳥劃過天空留下了自己的痕跡。

“不會的，”阿萊莎又重複了一遍，在仿佛被自己逗樂的輕笑聲中說道：“因為人類並不具備理性。”

殘忍與天真共存的話語內容搭配無比溫暖的語氣，好像這話語變成了某種美妙的童謠。

“而糟糕的一天隻會一遍遍來到，擁有的東西隻會一遍遍失去。”

“但你不可能一遍遍失去理性，因為理性本身並不存在。”

“而你也不可能一次次變成瘋子，因為凡活著的生命必然不會徹底瘋狂，而完全瘋狂的早已結束了生命。”

此時此刻，感受著潮濕軟和的手指撥開貼著她額頭的汗津津亂發，陌生的女人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碰到了一個貨真價實的惡魔亦或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天使，又或許對方是什麼並不重要。

“晚安，陌生人。”

阿萊莎的善意總是來得莫名其妙，就像她的惡意很多時候也是來無影去無蹤。

此刻低頭看著這落湯雞般的路人，視線平靜地劃過對方因為在化學試劑中浸泡太久而變得格外蒼白的皮膚，阿萊莎低頭突然在對方的額頭上落下一吻。

這唇很冰冷，陌生人可以感受這冰冷好似刀尖般刺開她的天靈蓋讓整個大腦皮層都打了個寒顫。

但待那唇移開後，曾經落下的地方卻又變得無比滾燙，滾燙到幾乎讓她無法忍受。

這是一個古怪的夜晚，這是一個古怪的路人，陌生人覺得自己應該在做夢。

她可能並沒有從那鋼鐵的化學試劑墓地中爬出來，而這一切不過是夢境的一個玩笑罷了。

人生如幻夢，幻夢似人生，到底哪個是真哪個是假或許並沒有那麼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