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萊莎並不需要呼吸,但總是忘記這一點。不過她卻牢牢記住了自己並不需要睡眠來浪費時間這個事實。
選擇性記憶?誰知道呢。
貪戀已經失去的過去?或許是吧。
陌生女人又睡了過去,這次是毫無防備地昏昏入睡。
低頭看了眼自己心血來潮撿來的產物,阿萊莎從椅子背上取下皺皺巴巴的黑色風衣往身上套上。
將扣子挨個扣好,直到最上麵一個,接著豎起了領口。
她側頭看向了擺在桌子上的鏡子,鏡中的女人好似陰沉的吸血鬼一樣回望過來。
黑色的短發將金色的眼睛遮住了大半。
‘我應該去當個演員。’
抬手隨便撩了撩額上的碎發阿萊莎思維發散地想著,下意識地用指腹碾了碾有些過長的發尾打算現在出門找理發師修剪下頭發。
她撿起門邊靠著的雨傘就出門了。
哥譚的月亮很大,大到看久了就頭暈目眩。
好像月亮被地球的引力磁場捕獲,正緩慢卻決絕地撞向這藍星,終有一日摧毀藍星上所有的文明。
文明。
有趣,每個人心中好像都有一個對文明的定義,但此刻阿萊莎卻想不起來那個主流推崇的文明定義了。
走在犯罪街泥濘的街頭,此地的柏油馬路因為缺乏維護而千瘡百孔,路燈十個有六個都是壞的,街巷的陰影裡潛伏著蠢蠢欲動的陌生人。
這仿佛是一場惡性循環。
經濟下行,稅收不足以養貪便要加倍征稅,工人失業消費萎靡企業倒閉,破產潮如約而至,壞賬如影隨形,大企業和大小銀行同樣難逃此劫。
爾後宣揚所謂銀行國家兜底,實際不過是將信用破產後一毛不值的債權轉嫁給當初以為自己買的低風險理財的普通人。
所謂調控,不外如是,斷不會讓自己的錢削減分毫,而危機正是最佳的割韭菜時機,源源不斷的資源湧入好似蓄水池終於決堤。
怨聲如影隨形,那便要互相甩鍋,那便要在加倍索取中又幻想收割完後的萎靡在數年後重又變成可以收割的興旺。
這或許是一場壯麗的真人秀,又或者是一場不可避免的緩慢崩塌。
如連接天地的通天塔在空中緩慢化成沙塵,又或者見證古羅馬被沙塵一層層覆蓋直至再無法重見天日。
在這緩慢的崩塌中有奇異的美麗和毛骨悚然的恐懼共存,似見證曆史般震撼。或許曆史本身的意義正是如此,於高點落下,然後在死寂中被銘刻在過去。
而見證曆史的芸芸眾生,則似在那寧靜暗夜到來之後遊蕩在曠野中的野獸。
肩並肩站立在一起,沉默無言中抬頭望向天空,遙遙看向那自天際飛來的灰犀牛漸漸接近,最終如燃燒著的巨大鬼船撞向大地摧毀一切。
轟然崩塌,宛若寒山頂端沉寂千年的座鐘猛然被擊響,爾後從未被耳聞的巨響便響徹整個天地。
在這集體緩步走向毀滅之時互相依靠,好似這樣就會在深夜之中充滿勇氣且不必加以思索。
集體的無理智或許是人類最後的自保手段。
所謂謬論,便是雖然滑稽但依舊存在的事實。
那什麼是真理?
抬手將不知多少人慣在牆上,聽著亂磚碎裂的聲音骨骼錯位斷裂的聲音還有混合在其中的人聲,阿萊莎的精神終於落回到真實世界。
站在哥譚的十字路口她低頭看著向上攤開的雙手手心。
骨節分明的手指無痕斑駁看不清是泥汙還是其它東西,確實,正如現實般,隻有灰犀牛真正撞向地麵時才會後知後覺意識到一切在此終結。
“為什麼你這麼頑固呢?”
身後的劫匪捂著脖子順著牆無力滑落,即便如此依舊要從口袋裡掏出□□打開了保險。
在這細微的聲響中阿萊莎歎息。
她沒有轉身,沒有低頭,隻是一動不動維持著鬆鬆垮垮的站姿看向雙手,視線在雜亂的掌紋上逡巡好像突然著了迷。
間斷性出現的雨水又開始下了,順著阿萊莎的黑色發絲一縷一縷留下來,彙聚在纖長的睫毛上遮住了金色的雙眼。
眨眼,雨水落下。
從正麵看過去,沒有打傘的她好像剛從某個晚會裡出來的客人,雖然一身黑卻因身量高挑而將這身黑穿得如同高定晚禮服一般。
人模狗樣。
阿萊莎想起了自己熟人對她的形容。
衣冠禽獸。
因為想到高興的事情,阿萊莎彎了彎唇在轉身攻擊時笑了。
拳頭衝擊進路人的腹部如打向沙袋,於骨骼斷裂的脆響中屈膝正中下頜骨,扭斷了對方的手腕繳獲了□□。
對著眼睛睜大的劫匪微笑,她拆開彈匣當著對方的麵慢吞吞地將子彈一顆顆丟到地上。
打人一秒鐘,拆彈一分鐘,在刻意放慢的動作中,銅製的完整彈頭被纖長的手指一顆顆彈飛,仿佛在撫摸琴鍵般毫無威脅。
“我,還有妻子和孩子!”
停頓了下阿萊莎說道:“我也有落腳點啊,我還有銀行卡和移動硬盤呢,你和我說這些乾什麼?反正又不耽誤你犯罪和持槍搶劫路人。”
看吧,又開始了,她經常會在不恰當的時間不恰當的地點突然升起惡趣味。
就像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