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您真的不必卷進其中,這可是涉嫌殺人啊!後續會發生什麼我都不敢想,最好的做法就是讓我自首——”
“然後為了一個渣滓犧牲掉自己的光明前程?”阿萊莎迅速打斷了已經陷入自我厭棄的司機,她雙手交疊在膝蓋上懶洋洋地道:“倒也不必如此自責。”
“倘若你自首,法律雖然會判你涉嫌殺人,但從情理角度看我們都知道你隻是一時頭暈犯了全天下女人都可能會犯的錯誤罷了。”
毫無停頓中阿萊莎說出了自己在這半個月觀察出的事實:“從工作開始就包養自己青梅竹馬的男朋友?而且這竹馬還長得這麼醜?”
嫌棄地撇嘴她繼續說了下去:“雖說當初沒有及時止損是你的錯,但後來你的男友反複出軌某個兼職為毒販製毒的骨科男醫生並將人多次帶回你家約會到床上,這可不是你的錯。”
“在盛怒之中開槍誤傷了出軌男,雖然結果很淒慘,但需知人不是機器,在過於憤怒時確實會因為失去理智而做出無法挽回的事故。”
“但僅僅因為一次重大失誤就主動給自己的正常人生判死刑,是否過於苛刻了呢?”
沉默了片刻後烏迪拉爾動了動嘴唇輕聲說道:“或許我值得這樣的下場。”
這話不知為何觸動了阿萊莎,讓她越過了平日的偽裝抬眼直直地問了回去:“所以你到底想要證明什麼?”
金色的雙眸中出現了和剛才說安撫話語時截然相反的寒意,好似帶著某種奇怪的審視。
烏迪拉爾沒有注意到,她隻是再度陷入沉默,爾後語氣虛浮又困難地吐字:“我沒有想要證明任何事。”
說話時茫然之感充斥身周,有如在大雪之中艱難前行。此情此景,阿萊莎還能怎麼樣呢?
她不知不覺放軟了語氣,用極為溫柔的聲音說道:“孩子,聽我說。”
對著相對年長的女人喊孩子其實是件挺離譜的事,不過在場的兩人都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因為我兩在某種程度上有些相似,所以我想要提醒你——”略作停頓後阿萊莎的聲音變得愈發空靈輕柔,好似漫天細密雪籽紛飛: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值得讓你放棄自己想要過的生活。”
“記住,沒有人有這個資格。”
“在哥譚這個充滿了罪犯和躁動的城市裡,保持清醒著實是一件讓人痛苦的事,或許你會因此而覺得無比孤獨,好像是這世界上唯一醒著的人,妄圖以自己為代價實現所謂公平。”
“但是不要忘了,生活本來就是這樣的,正誤難分,恨悔難解,我們每個人都是如此。”
“如果你還在思念那被你誤殺的男友,羞愧於自己的隱瞞,那就這般背負著無儘悔意繼續活下去,活下去,然後創造更多的正確。”
果然思念男友這個離譜揣測立刻讓烏迪拉爾脫離了死氣沉沉的狀態,她輕蔑地說道:“思念那個垃圾?怎麼可能,這是我唯一不會後悔的事。”
原先緊握方向盤的手此刻也忍不住放鬆了,在紅燈前停下,烏迪拉爾轉頭看著身後的人極為認真的道謝:“謝謝你,馬龍,我現在心情好多了,我覺得你真的很會安慰人啊。”
“那很好。”
阿萊莎回以輕聲的附和,重又舒適地躺在靠座上閉上了眼睛。
車載音樂被開啟,傳出一個小女孩的輕快歌聲,烏迪拉爾合著音樂點著頭,時不時地扭頭對後座的人傻笑。如此溫馨,如此美好。
那非常好,因為——
所有的一切都在按照計劃進行。
可愛的烏迪拉爾律師知道自己在盛怒之下衝動地誤殺了自己的男友,卻不知道那個誘使男友放下警惕,狂妄自大地在恰當的時間邀請炮友上門的是阿萊莎。
可愛的烏迪拉爾律師懊惱失業後的自己醉酒誤事,致使衝動的想象變成真實,卻不知道那個在酒吧打著開解旗號而為她買酒的中年女人實際上是阿萊莎雇傭的人。
當然,阿萊莎並沒有故意讓烏迪拉爾丟掉飯碗好展開自己的計劃,她還是有點兒道德底線的。
再說了,可選項太多她也不必這樣煞費苦心,畢竟這年頭丟了飯碗的律師一抓一大把。
丟了飯碗還要養小男友的律師更是比比皆是,就連自己養的小男友背地裡幽會男友這樣的事都屢見不鮮。
瞧,她所扮演的,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引子罷了。
如此微小,如此不引人注目,而在這充滿犯罪的都市又是如此尋常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