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到骨科男醫生正前方,椅子在兩米的距離處放下,左腿翹在左膝蓋上懶洋洋地坐了下來。她似乎有些疲倦,勾在指尖上的工具箱哢噠一聲落到勉強平整的水泥地上發出不小的聲響。
“你有七分鐘的時間向我展示你的價值。”
前傾身體準備為骨科男醫生撕掉嘴上的膠帶前阿萊莎說道:“七分鐘時間一到如果我沒聽到滿意的信息就過時不候。”
為了防止對方覺得自己威脅沒有說服力,她將手提箱打開展示了下。
確保對方的眼睛牢牢固定在幾個強腐蝕性標簽和大號頸部靜脈注射針頭上後,阿萊莎彈了彈旁邊擺放整齊的手術刀,從下麵抽出一個白色的真空壓縮小方塊。
撕開外包裝,於蓬鬆中塑料膜彈出好似純白美麗的細紗蓋在骨科男醫生的頭上。
嘴巴被膠帶貼著的人在塑料膜下發出巨大的嗚咽聲讓阿萊莎陷入自己的思緒之中。整整五秒鐘她沒有說話,隻是盯著麵前劇烈蠕動卻無法移動分毫的白色凸起安靜地觀察著。
沒有溫度的目光越過影影綽綽的障礙物好似看到某種美麗而又神聖的東西,就這般對視著,對視著,好像可以直到永遠。
好美。
阿萊莎的目光軟化了。
她充滿遺憾地將塑料布扯到一旁,仔細鋪平覆蓋地麵和四周,接著枉顧骨科男醫生驚恐的小眼神彎腰將他連人帶椅子抱起安放在塑料布正中。
親昵地用手背拍了拍他的臉爾後撕掉了對方嘴巴上的膠帶。
年紀輕輕就頭發稀少的骨科醫生在劇烈地喘息,好似剛剛被阿萊莎將頭按進了池水裡差點溺亡。而他渾身上下也濕透了,不僅有汗,還有其它體·液,有點惡心。
可惜了,看這個心理素質並不是可以使用的人,就算對方全心全力當刀都不夠格。
心懷惋惜,阿萊莎聽到骨科男醫生心驚膽戰地討價還價:“我知道很多很多,很多很多東西,我,我可以告訴你一切,但你要保證你不會在我說完後殺掉我。”
過於輕易說出的話語隻會讓人質疑話語內容的可信性。
不過作為占據絕對上風的阿萊莎並不擔心自己分辨不出來無用和有用,於是便斯斯文文地糾正道:“很抱歉,這個保證或許不能由我來說出。”
迎著充滿恐懼的目光,阿萊莎臉上帶著遺憾的笑攤了攤手解釋道:“你瞧,此時此刻落在我手上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停頓片刻,她歪頭誠懇乃至推心置腹地說道:“這時候你不應該向我索要人身安全保障這樣的謊言,而是應該通過向我展示自己的長期價值,以確保我不會立刻殺死你才對啊。”
如此富有耐心,不像是個“綁匪”更像是個朋友。和過去相比她這些年真的好多了,既不會通過暴力毆打進行審訊也不會穿奇裝異服進行威脅。
取而代之的是推心置腹般的閒聊。
就像現在這樣,明明已經撕開了對方嘴上的膠帶卻仿佛不擔心他尖叫迎來麻煩般依舊溫聲細語地交談。
“你認得這些化學試劑的外標簽啊,倒是省得我額外花時間恐嚇了。”
停頓了下,真實思緒思緒在此刻疏忽隱沒在金色的雙目之後顯得朦朧而又含蓄。
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撥弄著計時器的按鈕,阿萊莎在開啟計時前突然溫柔地發問:“你見過重症室裡的小孩子嗎?”
麵對困惑,她將自己的椅子往前移動了下好更近地接近骨科男醫生為他進行進一步講解。四個支撐架在塑料袋上發出細小的淅索聲。
這讓眼下的一切都產生了強烈的撕裂感。
即將血濺當場的天花板上垂下純白無瑕的塑料膜如帷幔,包裹下方的兩人也覆蓋了冰冷的地麵,讓一切若童話。
“就是那些出生沒幾年卻已經在病床上插管治療多年的小孩子。”
“隻是隨便路過門口就會被焦心的成年人拿著報告纏著詢問能否幫忙看看小孩是否有好轉,無論你歸屬哪個部門。”
“低頭翻看數據卻隻能看到一串遠超正常標準的生化數值,抬頭望去隻能看到病床上剛出生沒幾年卻已插管治療多年的小孩麻木的視線。”
“如此這般終日在絕望中掙紮,渴望奇跡的發生但奇跡卻隻會眷顧那少到可憐的數人。”
“今日抓著你的手說堅持不住了請不要繼續救治了。”
“明日又艱難轉動眼珠聽著其她人滿懷期待地訴說奇跡或許會降臨。”
骨科男醫生仰頭虛弱討好地笑。
阿萊莎也笑,她明知道自己的恐嚇早就已經達標了卻還是繼續說了下去:
“如果你儘力配合,哪怕提供的消息毫無用處我都能賜予你無痛的安眠,如果你拒不配合,這世界不會失去一個生命卻會消失一個人。”
“全世界每年失蹤的人口多到你想象不到,有的國家每年失蹤人口從400萬降低到200萬都是巨大的進步,而那個失蹤後的你同樣微不足道。”
“當然我並不是要比較生命和生命之間的價值,因為生命是無價的。”無價值。
“隻是想要你知道,倘若今日你不幸因為撒謊而成為了這失蹤人群中的一員,那麼彆擔心,至少我是舍不得讓你輕易死亡的。”
“人需要對自己的選擇負責,沒有人能例外。”
“現在,計時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