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嘴角泛起了不易察覺的笑,在輕描淡寫中拋出驚雷:
“數小時前我剛拜訪了最近被關到阿卡姆的小醜,對,記者女士,請隨意拍照。”
於稍微嘈雜的環境音中,阿萊莎若討饒般舉起右手,接著又充滿詼諧地提醒:“但彆忘了在發布這個爆點時同時附上我今日的競選宣言,不然小醜就變成我自己了。”
下方傳來零星善意的笑讓她笑意加深,隨後手掌下壓好似要讓此地靜音,最後也神奇而又絲滑地做到了:
“好了,現在讓我們一起回到正題。”
“我看到了小醜,甚至和她進行了一小段對話,在結束和她的對話後有個問題卻久久盤旋於我的腦海中無法排解。”
在隻有自己聲音回蕩的圖書館中阿萊莎若喃喃自語般說道:“那個問題就是:為什麼?”
“為什麼小醜要犯罪?為什麼哥譚的其它罪犯要犯罪,為什麼我們越來越習慣於犯罪,施害與被害?”
她似是在問自己又似是在問彆人。她似是在進行膚淺的表演又似在困惑中執拗地追問。
又或許這世間很多事情並沒有答案。
“外麵的人不會問我們這個問題的,因為沒人在乎我們的聲音沒人會聆聽我們的聲音。”
湍急的流水又轉入寬闊的河道,在轉入下一個彎道時阿萊莎仿佛困惑般提議道:“那既然如此我們何不將自己的聲音喊出來?”
琥珀色的雙目挨個掃過下方的記者,而她們亦回以專注的注目。
這是一種極為安靜的共鳴,讓阿萊莎想要微笑:“就如此刻般,在這個小小的,隻有兩位記者,三位好心人參與的競選宣言上,我將喊出我的聲音。”
亦將喊出她們的聲音。
“為什麼我們總在施害與被害之間?”
“為什麼我們的聲音永遠不被聆聽?”
“為什麼我們在自己建立起的城市裡,過著如此次要的生活?”
“難道我們真如她們所說,隻是因為病入膏肓喜歡犯罪所以犯罪嗎?倘若我們吃穿不愁,生活無憂的話?”
“難道隻因我們不喜歡得到任何反饋所以才這般長久地保持沉默嗎?倘若我們的聲音但凡被任何高層級的人群所在意?”
“難道我們如此卑微地渴求著這樣次要的生活方式,在自己祖祖輩輩建立起的城市中如螻蟻般濫生,犯罪,然後死亡嗎?”
連續的反問疊加出仿佛要蕩平圖書館的質疑,在這之後阿萊莎緩和了語氣安靜地說道:“我一直相信,製造混亂的不是人而是時代,所謂哥譚人的生病不過是應對匱乏的生存策略罷了,既然是為了求生又為何要區分好壞?”
她停頓了下,轉而用那無比寬容的語氣輕聲說道:“又或許我們真的生病了,因為一切腐朽不堪而我們受夠了這一切。”
“我們默默忍受太久了,而忍受不會帶來任何改變,而參與競選,雖然在撼動現實時顯得微不足道卻代表著我們的選擇。”
記者也會作出動容的樣子嗎?是啊,她們當然也會。
這裡不是她們的家鄉嗎?執起筆杆,這不也是她們曾經的理想嗎?滿腔熱血被冰霜打壓凍結,於薪資微薄的平庸中勉力度日,但這熱血也會徹底消失地無影無蹤嗎?
或許正如阿萊莎所說,就連這些記者也同樣受夠了這一切。
受夠了如機械的打字機般排版出浮誇卻空洞的話語,受夠了寫好的通告上交後被處處警告字字糾正,受夠了如麻木的人偶被指揮著在白紙黑字間落下唯有讚頌的字段。
哪怕終日如行屍走肉般生存,亦會在清醒的片刻發問:
“曾有人問何為勇敢。”
“勇敢不過就是在恐懼中堅持前進罷了。”
“此時我也可以化用這句話。”
阿萊莎自嘲地自問自答:“何為堅持?堅持就是在哪怕明知道毫無希望的時候依舊守護著信念,無論多麼遙不可及!”
“叫我魯莽也好,叫我堅持也罷,這都無所謂。”
“真正有所謂的是,即便明知道毫無希望我今天卻依舊站在此處對著大家進行宣講,而這一切都是因為——”
聲音戛然而止,阿萊莎向四方看去,深吸一口氣終於還是說出了後麵的話語:
“我要讓我們被靜默的聲音,被整個哥譚所聆聽!”
“我要讓我們被忽視的掙紮,被整個哥譚所目睹!”
“要讓被切割成孤島的我們鏈接成大陸,哪怕隻有短暫的一刻,哪怕隻有此時一瞬!”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恍若螳臂擋車般無力,又如螳臂擋車般悲壯。
“我是馬龍·阿爾伯特,我是包厘街的市長競選代表,我是你們的姐妹,你們的朋友,你們的血親,以上便是我的競選宣講!”
激昂的演講最終都會被遺忘,偶爾激發的熱血最終都會被澆滅。然而最有趣的是,這一切不過是一場空,一場徒勞無獲的狂歡。
於虛無中誕生的,亦會歸於虛無。
概莫能外。
不過是一城山水一場空,不過是鏡花水月一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