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終於想起來了,因為政治因素,她不僅需要塑造政治形象,而且還要應付競爭對手的試探。瞧,那邊那隻小鵪鶉暴發戶本來想直接來試探的,然而看到布魯斯走過來後又縮了回去。
你行不行啊,小鵪鶉,我都為了你來參加這個所謂的慈善晚會了,你居然因為哥譚甜心而推遲了試探計劃??
在明知道布魯斯此番試探是為了什麼的情況下,阿萊莎還是因為不開心而遷怒了會兒無辜路人。
然而遷怒後還覺得不過癮,便愉快地做出了讓另一個自己也受苦的決定。
就這般舉著舉著杯子,阿萊莎笑著答:“趣聞?還是說過去的身份?”
轉著寬口玻璃杯裡的冰塊,她用心不在焉遮蓋住此刻難以克製的愉悅,尾音稍微上揚地道:“身份沒什麼好說的,不過是讀大學中途聽到母父晚上出門被搶劫未遂誤殺的消息,畢業後債台高築回到哥譚罷了。”
“我對此感到抱歉。”布魯斯立刻狀似懊惱地接上了話。
麵對這可以稱得上機械的公式話語阿萊莎挑眉,輕描淡寫地道:“沒什麼可道歉的,你又不是哥譚的警察或者全知全能的存在,沒義務對這些負責。”
捅刀乘以二。
爾後她轉身背對布魯斯,仿佛毫無所知地將胳膊搭在二樓欄杆上繼續說道:“再者我也不至於被區區自我憐憫所拖累。”
“說起來啊,人們為什麼會沉湎於過去?”
“不過是些無聊的自怨自艾,這有意思嗎?一味沉湎於過去的傷痛好像自己是這世界上最不幸的人,同時又無視正在進行的現在,這樣的行為真稱得上是可悲到極致的孱弱。”
冷笑了一聲,阿萊莎舉起杯子好似向著懸掛著的水晶燈致敬,接著仰起頭喝掉杯中白水。
從聲音判斷布魯斯還沒有走掉,既然她選擇留下來那就彆怪阿萊莎下狠手。
“不幸?這個世界上最不缺少的就是不幸之人,隨處可見,平凡無奇。”
“而那些自覺幸福之人,大多不過是缺乏發覺自身處境的能力罷了。”
玻璃杯被穩穩放在橫欄上,阿萊莎轉身好整以暇地看向不自覺開始目光躲閃的布魯斯。
在明亮的人造光下那雙琥珀色的眼在不知不覺中從蜂蜜般的暖色化作純粹的金色,本應該是溫暖的顏色此刻卻因為飽和度過高而滲出無邊冷意,連帶著原先清冽的聲線也因極力隱藏的挖苦嘲弄而充滿了距離感。
看著似乎已經“漸入佳境”的布魯斯,阿萊莎決定更進一步,她任性妄為的一麵似乎在麵對“她”時被不知名的東西激發到了極致:
“更有甚者,因過去的經曆而覺得自己並沒有權力享受所有普通的生活。”
“也不知道是要通過反反複複的自我懲罰來成就什麼。”
“莫非是在妄想改變過去?”
周圍的一切正在褪去,包括熱鬨的晚會,而身處其中的阿萊莎和布魯斯則仿佛是分站在巨大七巧板兩端的兩個女人。
一人望過去,一人嘗試躲閃,而望過去的人卻如此執著,好像要越過尚殘留黑圓圈的眼眶望進眼球之中去,直到其再無法躲閃,直到殘忍的話語全部澆灌進後者的心中。
帶著極大的喜悅阿萊莎說道:“如此沉湎於早已過去的慘劇無法寸進,恍若困在無儘輪回中的倉鼠一遍遍重複過去,直到她的現在和未來都染上同過去一致的色澤,連帶周圍的人也被牽連著共同落入無底深淵。”
“如此可悲又如此可笑。”
“韋恩女士,想必您也是這麼想的吧。”
“所以,真的沒必要說你很抱歉,因為這沒什麼可抱歉的。”
“我所擁有的不過是這樣普通而又平凡的過去罷了。”
以陌生人初見為角度切入的話,阿萊莎這番話顯得有些過於交淺言深了。但鑒於她還在刻意扮演阿福的親戚這樣的隱藏身份,那麼此刻說出這番話又好像不是那麼突兀了。
布魯斯眨眼的頻率高了些,數秒之後才嗓音有些沙啞地笑著說道:“非常有趣的見解,想不到我們的市長競選人年紀輕輕就對生活有了這番見地,或許你可以考慮下我的共進晚餐邀約。”
看著熟悉的惱怒在布魯斯眼底蔓延,阿萊莎尋思著對方的自製力還是蠻不錯的,都被自己這樣挖開血肉了還能強忍著故作姿態。
但也正是因為對方的自製力,令一種隱秘的喜悅開始不由自主地從阿萊莎心底誕生,在捅刀的過程中給了她雙倍的快樂。
舉杯吞咽的動作有些急切,盯著哥譚小寶貝的眼神好似在光照下稍顯晦澀,但在最後阿萊莎還是垂下眼簾嘴角帶著了平和的笑容。
算了,算了,都是不同宇宙中的個體,沒必要逼到死角。如果另一個自己想要一筆帶過這個話題那為什麼不呢。
阿萊莎覺得她還是應該對自己好一點的。
這大概就是僅留給自己的,為數不多的,寬容,溫柔,愛憐。
“或許可以。”
“另外好像快到我上台演講了,先失陪一下。”
輕飄飄的視線掠過對方西裝下忍不住繃緊的肌肉線條好似毫無察覺,阿萊莎乾脆利落地轉身離開。
隨後在第二次抬頭時看向了終於找到機會來試探她的路人,也就是邀請她來參加慈善晚會的暴發戶。
她向著對方露出了矜持的笑容,亦如過去的歲月。
倘若有人能在此刻拍下阿萊莎的表情,再用這照片與不遠處不耐煩地和她人進行寒暄的布魯斯進行對照的話,或許會驚訝地發現兩者有很多微妙的相同點。
哪怕她們外表截然不同。
宛若日月般,再明顯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