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灼灼目光下,律師麵帶猶豫,動搖,最後好似卸力般微微低頭。
這背後居然還真有些不想讓她人知道的動機?
阿萊莎的好奇心被勾起,她用溫柔的話語牽引著對方:“你是知道你可以將這些告訴我的,那麼,烏迪拉爾,是什麼讓你這般急切焦慮,好似被看不見的東西從身後緊緊追趕?”
而律師的回答將至關重要,因為阿萊莎將根據此回答做出決定,是否徹底將對方放置在陽光下再不進行過多的乾擾,畢竟幫忙製作假身份已經抵消了前者在她這兒的“欠債”。
在阿萊莎心中尚留存有一塊地方還算柔軟,能做出這樣的決定和“犧牲”。
而答案卻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在短暫沉默後烏迪拉爾抬眼回答:“因為您總是不聯係我,這讓我感到不安,好像某天某日就會被直接拋棄。”
而阿萊莎手裡卻掌握有烏迪拉爾行凶的鐵證,而烏迪爾甚至是阿萊莎假身份的締造人和唯一知情人,僅從律師角度看,被拋棄也許就意味著喪失了利用價值,進一步意味著或許自己的把柄會被打包送給GCPD。
她的擔憂不是無的放矢,倘若手握把柄的不是阿萊莎而是另外一人,另外一個哥譚隨處可見的罪犯,那麼在做完假身份後她或許就會直接從這世界上消失也說不定。
雖說阿萊莎此刻能理解自家律師產生這種擔憂的原因,但不知為何她心中卻感受到一種強烈的滑稽感和稍許傷懷。
人與人的相處真是奇妙,就像阿萊莎本來並不打算將律師拉進裡世界給她打工,但後者卻因惶恐於潛藏在迷霧中的未知,警惕於遲遲未落地的第二隻靴子,而開始擔心會有更糟糕的事情在後麵等著她。
這般擔心,以至於想象力在此處發揮了無窮無儘的作用,反驅使著本應該遠離的烏迪拉爾主動向阿萊莎投誠,提出了步入裡世界的建議。
她這是在試圖用主動步入裡世界的行為來控製被牽連的程度,以此來獲得安全感,證明自己的價值進而驅散心中的恐懼。
好像隻要對即將發生的事有預期人們就不會再感到恐懼,甚至會感到勇氣十足,哪怕預期發生的事情是壞事。
人性啊,為何如此複雜,阿萊莎時常發現自己什麼都不懂。
有時候她覺得自家律師好像一隻漂亮的小鳥,被她用一根線拴在腳踝上放歸到自然之中,而這差不多是完全擁有自由的鳥兒卻因為恐懼於拴在腿上的線而選擇了主動回到籠中。
可是若讓阿萊莎鬆開那根線的話是不可能的,因為阿萊莎擔心自己在需要用到人時無法找到人。
就這般僵持著,直到有一天這行為在鳥兒眼中變得如此恐怖,好似她在有意戲耍她們,好似這放歸不過是一場關於忠誠的病態試煉或者可怕的表演秀。若是沒能通過試煉,腳上的繩索就會變成絞殺脖頸的鋼絲,最終死於虛假的自由之中。
又或者做錯了的那個人其實是阿萊莎。
倘若她真的想要用她的話,就不要將對方放生在陽光下。倘若她單純隻是想利用的話,就不要下意識地張開手提供庇護和提醒。
這般反複拉扯,倒顯得她好似是故意這樣一步步引得對方步入牢籠。
瞬間的自我反思讓阿萊莎有些煩躁,她在心煩中一把將頭發往後捋去,說道:“那也行,剛好我確實缺個人打理競選資金,讓一些來路不是很清晰的資金合法化。”
斜了眼烏迪拉爾,她做出最後的警告:“如果你確定的話,那就真·真·正·正成為我的律師吧。”
烏迪拉爾最終還是毫不動搖地點頭了。
阿萊莎有點氣惱,但不要搞錯,氣惱的源頭不在自家律師,而在於她自己。
律師有什麼錯呢?除了為獲得安全感而主動踏入裡世界外,她這決定同樣也是衝著業績去的。這年頭誰不想出人頭地?律所傑出的律師,哪個手中沒有灰色生意在經營中?這幾乎可以稱得上潛規則了。
為情,為名,為權,這三者單個拎出來已經夠煩人了,混合在一起時轉化成了阿萊莎自己都沒想到的奇怪顏色。
事情好似正順著最有利於她的方向發展,但阿萊莎卻並不感到開心,反而沒由來地煩悶了起來。
所謂社交,為何總是如此複雜?複雜到令她退避三舍,複雜到其實有時候她連她自己都搞不明白。
偶爾在清晨,完成了洗漱後阿萊莎會對著鏡子裡的人說:不要再搞亂她人的人生了。接著關掉水龍頭,穿上外套,徑直出門大鬨一場將其她人的生活搞得團團糟。
在麵對如律師這般的女時,阿萊莎總是在給予她們一筆勾銷重新來過的機會。
一切都是因為她清楚地知道,在這些人內心最深處她們所渴望的就是這個機會,而對方那些脫口而出的自厭不過是粉飾自私動機的虛假謙辭罷了。
而當麵對的是如瑟琳娜這般的女時,阿萊莎又總是在給予她們無限的寬容,寬容到好似一切都是出於不得已而為之的選擇。
隻因為在這些人內心中這確實是不得已而為之的選擇,於激流中掙紮的她們亦渴望遇到那根浮木,走上另一條路。
在察覺到她們的渴望後阿萊莎伸出了手,伸出手卻不是如遙遠的過去般施行救助而是為了將她們拉進了自己的計劃之中。
至於在麵對瓊和布魯斯時.......
就算是阿萊莎也搞不清楚她到底是在條件反射性地製定出最適合她們的策略,還是說行事皆是發自內心。
畢竟——她很多時候連自己真正在想什麼都搞不清。
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亡。還是說我的目的就是殺伯仁,隻是過程是借刀殺人讓伯仁自尋死路呢?誰又能真正區分這兩者呢?
不過是個沒有答案的謎題罷了,而這個沒有答案的謎題同時也不需要任何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