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以眼還眼? 漢穆拉比法典……(1 / 2)

明天就是訪談日,眼下已經過了下班時間,臨時聚起的“誌願者”早已離開,而阿萊莎則在進行最後的赴約準備。

在這個時刻,奇怪的同理心支配了她的內心。

阿萊莎也是有同情心的,這並不難理解,畢竟除了大腦功能不健全的人外所有人都有同情心。在麵對另一個自己時,這情感則更為凸顯。

她真的很想知道,當布魯斯遇到當初殺害她母父的人時,會做什麼。

僻靜無人的公園或許是這場劇目的最佳展廳。

日日夜夜追蹤名叫喬切爾的人,並將他從被中斷的犯罪行為中綁出來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真正困難的是在這個過程中克製自己的情緒。

不過阿萊莎並沒有被這些多餘的情緒乾擾,她正耐心地站在被綁在靠椅的中老年人身後,低頭把玩著手中的匕首,雖說行為稍微有些不妥但渾身散發出的情緒甚是無害。

當然無害了,因為她已經不知道將這叫Joe Chill的男子反複殺死多少次了。

這就像一個保留劇目,一個玩不厭的遊戲,一個必須要完成的任務罷了。中間並未夾雜任何私人恩怨,有的隻是最樸素原始的規則:

以眼還眼,以牙還牙,這鐫刻在漢穆拉比法典的最高處的規則,所有生物本能中的規則。

更何況阿萊莎此行甚至這還能幫助到此世界的蝙蝠俠,鑒於對方如此苦苦堅守不殺規則這一事實。

哎,真是可悲的堅守啊。

發出歎息聲,阿萊莎在等待蝙蝠俠的身影從天空滑翔而過的時刻百無聊賴地用修長的指尖撫摸手指間跳動的刀尖,仿佛真正的鋼琴家。

藝術家,這是阿萊莎給自己的定義,雖然她擅長的是作畫但不代表她不會彈鋼琴,鋼琴作曲家也是藝術家的一種,藝術是相通的,是跨越國彆穿越時代種族的永恒曲目。

正如同複仇。

遮住月亮的烏雲開始移離,蒼白的月光最終投射在阿萊莎高高的顴骨上,照亮了她因為眼瞼垂下而被遮住大半的金色瞳仁。裡麵並沒有多少情緒,仿佛終於無法產出情感的乾涸機器,唯有也隻剩近乎毫不關心的冷漠。

這未免有些過於鎮定,不像是一個正在策劃複仇的女人。

同樣不像哥譚這個城市中其它酷愛奇裝異服的罪犯和義警般,阿萊莎依舊維持著同白天一樣的造型。大概是因為她並沒有興趣扮演任何身份,亦或任何人。

人們似乎總癡迷於偽裝真實的自己,將各種各樣的社會身份喬裝成精美的麵具,樂此不疲地扮演著自己之外的其她人。

偶爾讓阿萊莎感到好奇:你們就這般喜歡合群嗎?

喜歡到,寧可所有人都拋下真實的自我齊齊戴上虛假的假麵?合群二字,到底多麼充滿魅力啊。

含糊朦朧的抱怨聲映入耳中,阿萊莎掀開眼皮,低頭看到中年人正從昏迷轉向清醒。對方正小幅度地挪動著肩膀和被綁住的腳,依舊沒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灰白摻雜的頭發在月夜下顯得格外明亮,老年斑和皺紋讓他顯得格外無害溫和,歪頭靠在椅子上,好似街頭任意走來的普通而又無害的老男人。

絕大多數時間,人們殺戮並不是因為她們是怪物,而是出於一次因為衝動而做出的錯誤選擇,一次因為缺乏理智而魯莽的行動。

阿萊莎完全可以理解這一點,就像她盯著老男人喉嚨時偶爾也會產生將牙齒深深嵌入溫熱的皮膚和跳動的血管中的衝動,撕裂氣管奪取生機的渴望仿佛無法熄滅的灰燼般時不時在心底燃起猩紅的光點。

這火光如此虛弱好似隨便什麼東西都能吹滅,卻讓情緒的主人如焦躁的籠中野獸般反複踱步仿佛無論如何都無法得到滿足。

就像她在過去曾經反反複複向Joe Chill詢問後得到的答案:“那天晚上?那天晚上我隻是想隨便搞點快錢罷了!天啊,不知道怎麼回事,事情為什麼會演變成那樣?現在得到答案後你可以放過我了嗎?”

但那都是過去的幻影了。

阿萊莎依舊可以回憶起當初在舌尖上品嘗到的狂怒和動搖,但這些似乎都離現在太遠了,實在是太遙遠了,仿佛掛在牆上褪色了的老舊照片,存在,也僅僅是存在罷了。

“你是誰?”

剛剛轉醒人口中喃喃的話語將阿萊莎從回憶中拽了出來。她從陰影中繞出來,走到前方,在被綁著的男子麵前蹲下身去。

月光似乎銳化了她的臉部輪廓,再怎麼柔和的線條在蒼白的月色下都變成了稍顯僵硬的雕刻。維持著稍微抬頭的姿勢,她對他輕聲說道:“我是你的朋友,渴望幫助你。”

阿萊莎飽含情感地開口:“我將幫助你永久遠離這殘忍而又混亂的世界,你再不需要日日夜夜被恐懼纏繞,被你殺死的幻影糾纏。”

“那些恐懼將遠離你,那些輾轉反側再不會出現,而在這之中,你將收獲永恒的安寧,我最最親愛的朋友。”

溫柔纏綿的話語帶著不可思議的情意,纖長的手指撥開男子被汗水侵染後黏連在額頭的發絲,如此耐心而又如此小心翼翼,好似在對待什麼珍貴易碎的所有物。

當阿萊莎這般安撫她的禮物時身後卻傳來一個低沉聲音打斷了她的深情:“你是在描述自己嗎?”

“或許是吧。”舌尖輕彈,蜷曲的雙腿直立起來,她順手封住罪犯的嘴然後站起身來轉身迎向遠處那個說話的人。迎向那個幾乎和陰影融為一體的女人。對方身體被黑色的披風包裹起來好似被撕裂的戰旗。

黑夜中阿萊莎的視線開始變得迷離,她聽到了自己的聲音,仿佛充滿了無儘的迷失,如起霧的大海深處傳來的含糊聲響:“我們是不是曾經在哪裡見過麵?”

尤帶朦朧的鼻音,她站在原地看向沉沉陰影繼續說著:“我有一種感覺,好似我們已這般相遇過千萬遍了。”

“你將出手,好似要竭儘全力阻止我殺死他,”換氣停頓的片刻輕而細碎的笑聲夾雜其中,無邊柔情包裹著刀鋒般銳利的殘忍:“但你不能,無論你再怎麼拚儘全力裝出努力阻止的樣子,你依舊無法成功。”

與其說是純粹一邊倒的獨白不如說是緩慢的宣言:“不用擔心,今夜,你不會打破你那無趣的小規則,今夜,你將眼睜睜地看著我做出你夢寐以求卻不敢也無法做出的事。”

月光下阿萊莎仰頭笑了,黑色碎發下的表情居然呈現出古怪的天真和純然。

她側了下身,露出那個蝙蝠俠剛出現時就想尖叫出聲的中年男人身影,爾後又迅速歸位重新遮擋住了一切。

速度很快,嘴巴剛被膠帶封上的中年男人視線甚至還沒捕捉到黑漆漆的蝙蝠的身影。但或許不夠快,因為藍色的眼珠好似在麵具菱形的白幕後劇烈顫抖著。

那瞬間阿萊莎懷疑自己從舌尖捕捉到了沁人心脾的芬芳。

短暫的驚鴻一瞥無法讓布魯斯清晰地認出椅子上的人到底是誰,但配合阿萊莎充滿暗示性的話語她卻模模糊糊地意識到了他的身份。

‘這不可能會是他。’‘她不可能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了。’兩種深沉的恐懼在心中交織,蝙蝠俠深色的戰衣猛烈地抖動了下,比起抑製憤怒更像是瞬間的瑟縮。

但與之相對的則是緊繃的渾身肌肉,好似一根快要斷裂的風箏線,一隻被狠狠逼進角落的受傷野獸。

過於緊繃神經長時間逡巡在懸崖邊隻會讓布魯斯離徹底掉落更進一步,在場的兩人都清楚地知道這點,可其中一人已經深陷其中單憑自己的力量根本無力掙脫這旋渦,而另一人則混合著期待和愛憐耐心等待著。

等待著什麼?

阿萊莎同樣想知道答案的謎底。她報以十二萬分的熱情觀察著自己的情緒,有如在隆冬臘月繞著空地上燃燒火爐打轉的森林之女。

純粹的好奇驅使她看向那尚且無法識彆解密的情緒,好似那是個無法被拆開的禮物盒。耐心,好奇,伴隨著遲遲無法破譯的挫敗感。

阿萊莎在期望布魯斯徹底失控嗎?還是說她在期待後者徹底轉頭遠離懸崖?亦或是就這樣痛苦而又絕望地永遠掙紮在將掉未掉之間。

好似每個答案都是難以想象的迷人,但眼下阿萊莎最滿意的就是布魯斯現在所處的狀態。

因為未知的原因,這隻會飛的小蝙蝠無論如何就是不肯放棄。好似在每一次戰鬥與逃離的選擇中她都毫無意外地選擇了迎戰,這讓阿萊莎有些好奇到底是什麼塑造了如今的她。

當然,阿萊莎在做這二選一時也有同樣的傾向。

但正因為此,才讓她加倍仔細地觀察起了布魯斯,好似這般以旁觀者的角度切入便能更好地理解自己。然而這仔細的觀察和無止息的試探隻會讓環繞兩人的一切變得含糊曖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