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譚清晨可以很美妙。

天尚未大亮，孩子在夏令營安睡，下班後的奧斯特終於可以獨自回家。開門後按亮燈，抬手鑰匙被丟到門口的玻璃盤上，踢掉運動鞋的同時彎腰換上鞋櫃裡的脫鞋。

扯掉外套掛在胳膊上，將梳理整齊的頭發徹底抓亂，她站在門口的位置稍微仰頭深呼一口氣，感覺五臟六腑仿佛都被輕鬆填充飽滿。

好像重新活了過來。

當奧斯特趿著拖鞋撕開意麵往碗裡倒時她甚至還開心地哼起來小曲子。微波爐的計時器叮地響起，捏起滾燙的碗她轉身準備把食物放在餐桌上。

放到餐桌上——？

餘光瞥到昏暗角落裡的陰影，好似那裡坐了一個人，對方身形的邊緣仿佛融入黑暗般輪廓含糊，唯有金色的眼睛過於明亮。

奧斯特在那瞬間甚至都不能確定自己到底看到了什麼。抓著碗的手好似無法感受到熱量，在她食指蜷縮著呆立的兩秒內屋子響起了另一個人的聲音：“這是你做的烤草莓乾嗎？口感不錯。”

爾後哢嚓哢嚓的吃東西脆響聲在黯淡的清晨突兀出現，春日殘存的寒意似乎漸漸從門縫中溜進屋內。

緊張地將晚餐放下，奧斯特身體緊緊貼著island小幅度向旁邊移動，與此同時極為謹慎地試探性開口：“你是我的鄰居嗎？還是格林叫的修理工？”

話語幾乎相當於是給闖入者送台階了，或許她的目的就是這樣？可惜了，闖入室內的人不是彆人，而是阿萊莎。

翹腿坐在彆人的沙發上，抬頭看向廚房燈下的人，身處暗處的阿萊莎笑著說道：“倒也沒必要用這些無聊的話語隱藏你的動機和拖延時間吧。”

向後靠向沙發，抬起的右臂搭在靠背上，自然垂下的指腹摩挲著皮質沙發的表麵，她舒舒服服地閉起了眼睛仿佛哼歌般說道：“台麵下方的緊急報警裝置已經被我拆除了，所以不要太緊張。”

因為姿勢太過舒適，聲音也有如入睡般朦朦朧朧。

無害的表象和話語自然未能動搖奧斯特半分，她緩慢而又堅定地摸向十厘米外的按鈕。按下，毫無聲響，隻好從嗓子眼中擠出乾笑粉飾自己的行動。

老實說這做法挺好的，因為確實存在一種可能那就是阿萊莎不過是通過她的行為對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進行預估，然後虛張聲勢臨場發揮罷了。

思路非常正確，是阿萊莎會做出的事，倘若她沒有足夠時間提前進行搜索的話。

這實在是太可惜了，真的是難以形容的可惜，更可惜的是這樣的有潛力的人總是堅定地出現在她的對立麵，好似命中注定般無可奈何。

漂亮的鮮花總盛放在彆人的院子裡，被薔薇的尖刺刺傷的同時阿萊莎心中有困惑浮現：為什麼會這樣？難道她還不夠主動嗎？

滿懷幾乎要溢出的遺憾之感，阿萊莎保持著雙目微闔的狀態平靜發聲：“無需拖延時間等你妹妹回家，因為她被調去臨時出差了。”

“更不用嘗試右手邊台燈下放著的□□，我已經提前把它拿走了。”

“照片裡是你五歲的女兒嗎？她看上去好像很有拉大提琴的天賦，我在客廳看到了她的兒童組獎杯，真的很厲害啊。”

“你瞧，我已經這麼有誠意地和盤托出了，接下來是不是輪到你了？”

一連串話語拋出卻沒有得到回應，睜開右眼看到奧斯特沉默地將雙手向後撐在台麵上看向自己。

太遠了，阿萊莎不喜歡這個距離感，這讓她覺得自己好像是個糟糕的人。

調整坐姿直立上半身，無視因為這個變動而緊張起來的人，她拍了拍自己旁邊的軟墊異常親切地道：“請坐這邊吧，你買的沙發有足夠的空間可以容納我們兩人。”

為防止奧斯特不配合，甚至特意將隨意放在沙發上的槍掛在曲起的食指上晃了晃，用充滿鼓勵的目光看著前者，哪怕明知道在這暗淡的光線下對方根本看不清自己的表情。

無法拒絕的盛情邀請讓奧斯特亦步亦趨地走來，每一步似乎都在和自己作鬥爭，終於還是來到了茶幾後。

抬頭看向將身體稍微蜷起來的奧斯特，她麵上露出鼓勵的笑容，伸手又拍了拍她側邊的坐墊。

奧斯特坐了下來，僵硬地近乎同手同腳，阿萊莎能看到對方的眼睛正在不住眨動，頭小範圍擺動嘗試通過觀察周圍的環境來思考出可行的信號傳遞方式，在這個過程中她麵上的表情卻越來越挫敗。

她是如此地緊張，讓阿萊莎幾乎要因為自己接下來做的事而心生同情了，但也隻是幾乎罷了。

“說起來，不像其她人，你昨天的工作做得真的非常業餘，或者說潦草？過於急切？”用與先前彆無兩樣的語調開口說道，阿萊莎仿佛渾然不在意般抬起右手用手背掃過膝蓋上的布褶。

轉頭時斜視了眼奧斯特，口吻稍有些輕蔑地隨意開口：“話說當初到底是誰把你招攬進來的啊？她挑人的眼光真的有待改進，你顯然適合做這類活。”

張嘴就用熟稔的話語反常地將對話上升到個人層麵，轉而攻擊起奧斯特的工作安全感和自尊了，手段確實有點low，但也沒辦法，鑒於此人是除雨果醫生外唯一潛在切入點這事實。

倘若每次遇到機會時都因這樣那樣的原因輕輕放過，那阿萊莎還是趁早放棄將貓頭鷹法庭揪到陽光下的想法改躺平度假吧！

法庭實在是太喜歡保持神秘主義了，相見不相識。不僅底層之間互不相識，就連同級可能都不曾相識。

仿佛環環相扣的雙刃劍，這神秘主義在幫助她們隱藏進人群的同時，亦給諸如阿萊莎這類的人打開了方便的大門。

隨意拋出的攻擊讓奧斯特有些疲於應對，哪怕她沒有開口，這些話語依舊在一點點消耗著她的精力。

這攻擊真臟，但至少有效。阿萊莎近乎著迷地傾聽著耳邊逐漸加速的呼吸聲，視線輕飄飄地落在旁邊人蓋住膝蓋的手背上。唔，手背的骨頭已經弓起來了。

緊張的情緒在空氣中彌漫，幾乎凝聚在阿萊莎的舌尖，稍微讓她有些迷失。

稍微轉動了下手腕，奧斯特開始嘗試掉轉風向：“這就是您先前電話中提及的信息傳遞嗎？非常抱歉，先前可能是有些小誤會，但不用擔心，我會馬上把您的答複轉告上級的。”

音調比之先前稍高，因為緊張讓音帶有些緊繃。

可惜是個純文職人員啊。阿萊莎轉頭看了眼奧斯特，頗有些遺憾地調整了下身體，從先前故意做出的破綻滿滿坐姿恢複成正常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