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麼給了對方這種錯覺,她溫和的態度嗎?
當麵上笑容不可避免地加深時不耐也在迅速積累,好似暴風雪迅速席卷心田,這就是阿萊莎偶爾厭棄人際交往的其中一個原因。
根深蒂固的刻板印象,隻要表現地稍顯友善就會讓很多人自以為有機可趁,認為她們可以在她這裡獲得“額外”的收益。
而之所以會產生這樣不切實際的想法,都是基於“友善”這個基本麵罷了。也怪不得彆人,畢竟刻板印象是人在適應環境時進化出的“技能”。
所以——
目光逐漸幽深,就這般撐著頭看著烏迪拉爾,阿萊莎陷入了刻意維持的沉默。
實話實說,在這沉默的這十多秒內她其實什麼都沒有想,卻留足了空間讓對麵的女人東想西想,這就是留白的魅力所在。
至於對方想了什麼?那就要看最開始打的是什麼主意了。
簡而言之:阿·萊·莎·並·不·在·乎。
更何況她手裡還握著烏迪拉爾的罪證。
更何況她現在支付的谘詢費用遠高於市場價,就算是在黑市也有不少律師趨之若鶩。
又或者其實是她誤會了,烏迪拉爾此刻抱怨的行為隻是作為“朋友”的“無心之舉”,不過是為了獲得“情感支持”罷了。
但,阿萊莎完全不信這套。
她在烏迪拉爾的眼中看到了很多,野心,能力,恐懼,唯獨沒有信任。既然沒有,那就通過對話建立起臨時的信任,先讓當下的利益最大化再說。這兩者沒有什麼區彆。
仿佛徹底的閒談般,抬手從頭頂的樹上摘了一片葉子放在烏迪拉爾麵前晃了晃,無視對方因為距離突然接近而稍微有些不適的反應,阿萊莎狀似隨意地開口問道:
“對了,現在和我說說你上次和蒂芙尼去和NGO協商的事吧,文件我看了,很滿意,不過重點不在這裡,你覺得這個小姑娘人怎麼樣?”
話題突然從工作轉移到生活,壓力也好像一下子就卸除了大半。若交心的朋友般兩個人其樂融融地聊了會兒蒂芙尼,對話氛圍是難以想象的輕鬆和安全。
如此這般閒聊了十多分鐘,阿萊莎緩和了語氣極為溫柔地道:“因為時間不多了,我們再說回科伯特那邊的合同簽訂,我能理解你此刻的憂慮和挫敗,但在未來你會發現這其實是最不需要擔心的。”
聲音好似黃昏河床中潺潺流淌的水流,穩定的,柔和的,綿延不絕。
倘若真的發生衝突,具體會怎麼解決衝突取決於衝突的類型和整個局勢發展趨勢,當然,支出和回報比也起了決定性因素。
所有這些都是未知數,但不妨礙阿萊莎隨口進行看似許諾的安撫。
畢竟這算不上許諾的安撫很多時候都比那些信誓旦旦,覺得自身能力通天能隨意護住自己人的傻子靠譜多了。
“但現在我需要你的才能和專注度,烏迪拉爾,我知道我能依靠你。”
充滿信任的對視,將壓力給到對麵,誰規定她不能玩拋繡球遊戲?
接著故作歡欣地道:“另外不用擔心這幾次會麵的開支,經費全報銷,住宿,交通,三餐,不要壓力太大,就當放鬆。”
“對了,你這個月好像都沒有申請休假,肯定積攢了不少壓力,我在郊區有個落腳點,等合同簽訂後帶你去打獵。”
充滿人文關懷的話語隨口說出,她選擇裝瘋賣傻將律師的試探“誤解”成了經費申請,哪怕明知道烏迪拉爾想要的是切實的庇護承諾和行為。
但——
彆人想要她就要給嗎?
等價交換這個遊戲可不是這麼玩的,以利益為動機的行為隻能獲得利益驅動的接過,要麼接受這個遊戲規則,要麼趁早離開遊樂園。
阿萊莎的耐心總是極為有限,但似乎很多人並沒有意識到這點。但沒有關係,因為她確實不需要彆人意識到這點。
不過,為了加速談判進程並擴大收益,解決完人民內部矛盾和律師開開心心告彆後阿萊莎還需要——
“挺奇怪的,我今天早上居然被兩撥人綁架了,其中居然還有哥譚的小醜。”站在路邊,阿萊莎在打電話。哥譚開始下小雨,在水霧繚繞中她的眼中好似隻剩金色這唯一一種色調。
“所以我準備動手去處理些私事,請不要擔心,這不會影響到我們的合作進度,這點我可以保證。”
“但是呢,作為你的合夥人,我希望在最後不會發現你也參與其中。”
阿萊莎滿臉微笑地掐斷了電話並將它隨手扔進了下水道口,看著平衡無法維持的手機晃動了兩下消失在視野中。
其實企鵝人是否參與其中都不重要,她隻是基於自己“受害人”的身份隨隨便便威脅下罷了,方便合作推進給自家律師減少點心理壓力,也順便給自己的“身份”再來點迷霧。
哥譚的天空正在變黑,不知何時起開始變急促的細密雨水落在外露的皮膚上仿佛針紮。
站在人行道上,阿萊莎若有所感般轉頭越過櫥窗的看向街角的書店,看向那個趴在櫃台上百無聊賴地給長毛貓順毛的中年女人。
夕陽早已不見蹤影,被昏黃燈光照亮的區域裡雨水仿佛密密麻麻的白色線條平鋪開來,晚風吹響門口的風鈴。
室內,長毛貓的尾巴垂下來好似雞毛撣子,搭在店長胳膊上遮住了打開的書頁。
於是看書的人便皺著眉頭將尾巴推到旁邊去,認真而又苦惱的樣子仿佛在著手處理一件非常嚴肅的危機事件。
站在窗外,有那麼一瞬間阿萊莎希望自己就是她。
你與我之間,以及,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