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提及信任的話,每每總會不由自主地聯想起戰爭。即便是抱著所謂為國與家奮鬥的旗號,也總是在上級命令之下懵懵懂懂地成為注定被犧牲的誘餌與炮灰。
越境的士兵以為這不過是正常的演習,奮起反抗的士兵則感受到被鄰國背叛的強烈憤怒。無論身處哪方陣營,所有人都團結在偉大正義的光輝之下堪稱狂熱地獻出她們的生命。
所有人都認為自己是正義,那麼誰是不義?所有人都認為自己在反擊,那麼誰在攻擊?
待到真相大白,一切事後解釋又會被曲解為虛情假意的明知故犯,好像在彼此眼中對立方都是不折不扣的惡魔,是以秉持大義消滅敵方是再正確不過的事。
然而,若是以真正的士兵視角切入,以隻是想要入伍賺錢勉強求生的普通人視角切入,有幾個人會在信息齊全的情況下為了所謂大義而冒生命的危險侵入彆國領土?
最可笑的謊言總是披著最為神聖的外衣,最先發起背叛的總是為之宣誓效忠的事物。
而作為個人,竭儘全力算計所有不過是為了求生和偏安一角。但即便如此這願望卻依舊是可望不可及的奢求。
滑稽嗎?若真滑稽的話,為何最淺顯的謊言總是被人所相信?又或者向來如此,便要世世代代都是如此?
懷抱滿腔熱血,陷入可笑的荒誕之中。
正如阿萊莎此刻所做的,懷抱滿腔的嘲弄,再度陷入名為信任的遊戲之中。
已經完全不想再玩這種遊戲了,但在看到發色花白的老人懷抱滿捧鮮花從走廊儘頭走來時她的心還是忍不住漏跳了一次。
鮮花滿懷,徐徐靠近。
好似無論多少次強行轉身離開都無法抵抗源自心靈最深處的召喚。然而在沉淪的過程中,又要被已逝的至親反複提醒這沉淪實是對她們最殘忍的背叛。
身體完全無法動彈,隻能絕望地盯著阿福靠近,心底強烈的悸動讓阿萊莎開始渾身顫抖起來。正是在此刻布魯斯迅速掩上了門,並成功地把爪子搭在了旁邊女人的肩膀上。
後者扭頭:“你幾個意思?”
討厭的肢體接觸讓她暫且從心情之中脫離,同時也發現先前的反應如此劇烈,居然沒能及時躲開“攻擊”。
布魯斯開口時同樣有些鬱悶:“不知道怎麼回事,我突然有種你會立刻轉身逃跑的感覺,而且這感覺還特彆強烈,但Al先前強調過必須要把你留下。”
確實有類似打算的某人:......
好討厭的情感共鳴。
她可以在所有衝突中毫不猶豫地選擇迎頭激戰,但一旦涉及到那少數的幾個人,當她們向她展現溫柔時她卻隻想調頭就跑。
是完全被拿捏地潰不成兵啊。
最討厭的是這點居然還被旁邊這個女人察覺到了。嫌棄地看著臉上掛著同款表情的布魯斯,阿萊莎並未因對方的不幸而感受到絲毫幸災樂禍的快樂。
互相對視一眼,默契地約定了在未來進行威脅時要跳過這個弱點。
弱點本人正在將手裡的花束極為自然地分成兩簇,然後分彆塞進了阿萊莎和布魯斯的懷中:“歡迎回來,韋恩大人,順便將這兩束花放到那邊的花瓶裡吧。”
麵對這種毫不遮掩的明晃晃算計,阿萊莎——
完全應付不來......
啊——她現在好想去和貓頭鷹法庭開戰啊。
而正是在此刻,早先出去玩的傑森回到了家中,她左看看布魯斯,右看看阿萊莎,突然靈機一動選擇踮起腳尖,仿佛穿越雷區般小心翼翼地從兩人中間穿過。
剛一遠離,整個人就迅速放鬆了下來,若撒歡的野馬般頭也不回地消失在轉角中。
嗬嗬,小鬼,你完蛋了你知不知道。
韋恩莊園的午餐遠比阿萊莎想象的豐盛,讓她狠狠嫉妒了。之所以趕不上早餐完全是因為布魯斯賴床太久的緣故。什麼?對方的夜生活?那和阿萊莎有什麼關係?
坐在家宴使用的長餐桌內側,阿萊莎此刻正機械性地將白布往餐盤下壓,並不自覺地開始抓布料的邊緣。
胳膊上搭著毛巾,阿福托著餐盤從旁邊經過。待看到她這幅仰頭等待投食的模樣後突然動作停頓了下,在擺盤的空擋抽空看向了對麵同樣有些心不在焉抓餐巾的布魯斯。
不知為何忍不住歎了口氣,隨後成功收獲兩張茫然的麵孔。其中一個還三十歲冒頭了,雖說兩人心理年齡都在十歲左右。
成為焦點的老管家適應良好地將盤子壓在胸口,稍微欠了欠身準備一聲不吭地轉身走開,接著就被阿萊莎一把抓住了。
“這裡有足夠的空間供我們同時坐下進餐。”
爾後明知故問:“還是說那個混蛋女人粗心到連這種事情都不會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