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阿萊莎左手右手捏著刀柄最終站在利爪麵前時,當無影燈的光芒讓人頭暈目眩而不得已垂首的時,在那瞬間她心中不知為何充滿了某種說不出的傷感,也不知道是哀悼這曇花一現的掙紮還是哀悼其它。
刀刃斜切下刀,先是皮膚窪陷然後宛若不堪重荷般裂開,緋紅的液體湧出。第一層皮膚,第二層皮膚,第三層——依次切開,爾後沿著若隱若現的骨骼邊緣弧線劃開精準的裂口。
最小的傷害,最大的效果,技能和技能之間總是不可避免地觸類旁通。
看肌肉在斷口處緩緩蠕動,跳動,清澈的組織滲出液混雜著從斷裂血管中逃逸的血液。即便到了這個地步全身的細胞依舊在如此拚儘全力地生存著,這簡直就像是生命的奇跡。
“不用擔心,我不會這麼輕易浪費掉珍貴的樣本的,”抬起手隔著手套用指腹仔細擦掉血液,阿萊莎無可奈何地低頭,說出口的話仿佛喃喃自語:“為了存活,我們竭儘全力。”
“但也僅僅隻是為了存活罷了。”
世界總是這般不平,若要去抗爭,又要找誰說理?
在隨後的十多分鐘裡她仿佛已經陷入自己的世界中,直到手機提醒音莫名其妙地響起,而這聲音像驚雷般讓阿萊莎全身的神經都緊張了起來。
她給每個人都編了號,這是貓女的提示音。對方的定位正在接近這裡。在意識到這點後阿萊莎幾乎是跌跌撞撞地起身,動作幅度過大地嘗試快速“消滅”各種罪證。
散落滿地的珍貴器具再無人問津,台子上的戰利品不過是可以隨意被遺忘的廢棄物,當阿萊莎搖搖晃晃地爬上看似乾淨整齊的公寓,身後沉重的密碼門關押住了所有。
從窗口投來的自然光刺痛了“夢遊”人的眼,直到這時她才恍然察覺到步子何時起自己又陷入到重重亂麻之中。
萬般情緒如粘稠的柏油般混雜在一起,即便是自詡最聰慧之人也無從知曉未來走向何方,更何況深陷局中之人。
又或者世間最好存在著某個巨大的轉盤,所有無法決斷的東西都可以交予給莫可名狀的東西去判決。
然而這就存在一個問題,阿萊莎真的願意將事實交予所謂“運氣”嗎?好在眼下唯一清楚的就是,她是想要見到瑟琳娜的,這渴望堪稱迫切。
見到之後呢?
不知道,不要再問她自己都不清楚的問題了。
如果這也是阿萊莎可以控製的東西的話,她大概率會選擇完全切斷情感,就像千萬沒有這玩意兒也能過得很滋潤的女人般。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宛若樹下直立著上身行走的傻子黑熊,伸出尖尖的利爪捧著寶盒卻滿臉茫然無措。
帶著肉墊的爪子太笨拙了,上鎖的寶盒太複雜了,複雜到她甚至擔心自己有天會不管不顧地砸開寶盒,隻是因為迫切地想要知道裡麵到底裝了什麼。
可若要完好無損地打開寶箱,就需要很多很多耐心,而耐心和時間恰恰是阿萊莎最缺乏的東西,甚至可能根本等不到打開寶箱的時刻所有都已結束。
倒不如絕了這個念頭,掉轉頭和她的正牌女友,瓊繼續糾纏,嗬,現在對方估計要正式更名為小醜了。
互相傷害,互相折磨,用彼此的鮮血攀繪過去與未來,高舉死亡的旗幟於中空然而宣稱這才是不滅的愛。顯然她更熟悉也更適應這樣的情感模式,觸手可及,簡直如呼吸般自然。
一呼一吸,再是自然不過,恍若純然天成。
理所當然。
理應如此。
但又為何這般莫名悲傷?
坐在外麵的台階上,微風吹拂過額頭驅散殘存的汗水。當熟悉的身影從轉角出現並逐漸接近時阿萊莎起身笑著向她打招呼:“好巧啊,我正在思念你,瑟琳娜。”
“而在這個時候,你卻突然出現在我的麵前,就好像能聆聽到我所思所想的魔術師。”
烈日的光芒正從斜上方投下來,站在台階上背對光源的人好似身披溫柔的輪廓光,就連背陰的麵容也好似唯有聖潔。
這和往日稍有些不同的疑似調情話語令瑟琳娜步伐一頓,最後神色如常地在阿萊莎麵前停下,側頭挑唇道:“那是自然了,如果老板你給的錢足夠多,我還可以任你差遣。”
貓女版“任你差遣”讓阿萊莎有點接受不能。
兩人的開場白太過自然,好像對方根本不曾闖入地下室,好像這三天並未完全失去聯係,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
故意做出的驚訝表情最終被由衷的笑容所取代,阿萊莎正在努力讓自己的笑看上去不要太明顯。
早先在腦海中預演了無數次的重逢都在現實麵前失去了用武之地,沒有強製性的威脅,沒有煞費苦心的計算,隻剩隨性閒談。
接著“魔術師”就真的變起了魔術,空空如也的小拇指突然勾住了用以傳訊的手機,瑟琳娜在進門時調侃道:“幾天都沒收到你的消息,我還以為你找了其她人做代替,已經不需要我為你收集情報了。”
站在門邊的阿萊莎稍微向後仰頭,體貼地拉開先前過近的距離,爾後滿臉無辜地發聲:“可是如果周末都騷擾員工的話,豈不是違反了勞動法?”
徑直走向咖啡機的步伐微滯,瑟琳娜斜眼看了下她:“我倒是不知道你居然還是奉公守法的好市民。”
換得笑容滿麵。
你的笑容太多了,阿萊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