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話術,為了模糊先前的失態。
更奇妙的是瑟琳娜同樣發現了這一點,繼而說道:“阿萊莎,我很久以前就想要問你了,你是不是,trust issue很嚴重?”
和瓊一樣,叫了她的本名。
問話看似刁鑽,但阿萊莎卻沒有一絲一毫被抓包的感覺,臉上甚至泛起了微小的笑容:“這詢問,未免太過寬泛了。”
隨意將杯子放在身後台麵上,在瓷器的碰撞聲中她懶洋洋地說道:“所謂trust issue,所有人都擁有,隻是程度不一樣罷了。”
此刻的她全身上下無一處不是放鬆的,無一處不是怡然自得:“每個人都有不願被她人知曉的秘密,每個人都希望保有自己的個人空間。”
“尤其在當代社會,私人隱私隨時都會被販賣,用以獲得利益,人與人之間的心理距離愈發遙遠,trust issue已經成為了一個社會問題。”
麵不改色地將原本針對自己的私人問題上升到宏觀的角度,阿萊莎並不覺得自己的做法有什麼問題,而且也確信自己所說的是事實,眨了下眼睛,打趣般說道:“倘若有人聲稱自己沒有這方麵的顧慮,我甚至會懷疑她在說謊。”
與其將重點放在她有沒有trust issue上,不如將擴大化整個問題,拖所有人下水。
這不是,基本功嗎?
然而,瑟琳娜卻隻是若有所感地打量了她片刻,說道:“要是不願意承認就算了,雖說先前有承諾教你感知,但也不必急於一時,非要讓你現在就坦誠。”
話語中微妙的攻擊性讓阿萊莎極為不適地眯了下眼,條件反射性地沉下臉直視瑟琳娜的眼睛,察覺到自身行為不妥後又望向彆處。
坦白而言,她不喜歡聽到這樣的話語,好似說話的人篤定她們能獲勝。但,憑什麼?倘若先前還有所感動的話,那麼此刻阿萊莎的心中已然升起了輕微的惱怒。
惱怒不代表不能繼續對話,這可是她的優點。
便又若無其事地回頭,對瑟琳娜說道:“不管怎麼說你今天來這裡的時機都恰到好處。”
笑意盈盈間輕而易舉地就將話題扯開,逐漸接近正午的陽光越過窗戶落在阿萊莎上半張臉上,長長的睫毛輕微顫抖好似帶著虹光,投下的光影卻讓金色的眼睛色澤微深。
“海倫娜的事情很感謝你的不提及,我能感受到你的體貼,畢竟要是直接問及,受限於很多製約,我也很難給出答案。”
瑟琳娜輕哼了聲:“本來想興師問罪的,但既然她興高采烈地回來了,這事就算了。”
“是的,我知道,當你麵對我時,總是如此善解人意,”聲音愈發輕緩,阿萊莎溫柔地看著麵前的瑟琳娜看似發自內心地感慨道:“不然也不會如早先般提出要教我感知。”
一開口就是讓她人無法否認的甜言蜜語,如果想要否認,就要推翻先前的一切,但這可能嗎?
當阿萊莎想要表現地深情和體貼時——
她可真的太過擅長了。
長久的凝視似乎是帶著37℃的溫度,比體溫略高,但又不是發燒,介於曖昧之間。看似炙熱的愛意就這般隨著話語毫無保留地流淌出來,讓原本看似無情的雙目如春水般脈脈含情。
手背與瑟琳娜放在吧台上的手指輕輕碰了下再若無其事地分離,阿萊莎繼續說道:“但是為了安全起見,我需要提前提醒你一件事。”
“我其實歸屬於一個組織,在哥譚有些事情要處理,包括先前委托你進行的調查,也是為了推進進程。”
“細節部分無法多說,但也不願意隱瞞你,因為我在處理事項過程中吸引了一些不必要的關注,不希望牽連到你。”
略作停頓,隻因為阿萊莎的視線落在瑟琳娜略微抬頭專心聆聽的側臉上,這讓她稍微有些恍惚失神。
貓女似乎是坦率的代名詞,所作所為,雖然任性,卻發自於心,或許這就是她被對方吸引的原因,並不僅僅是因為兩人曾經有個孩子。
瑟琳娜察覺到了麵前女的走神,撇了眼對方,揶揄地道:“你倒是繼續說啊,難不成害羞了嗎?”
那種若即若離的感覺.......阿萊莎不得不承認,有時候她還蠻喜歡的,但眼下有要緊的事情要做:“你知道哥譚有個代號名作小醜的罪犯吧。”
不自覺地皺眉,瑟琳娜雙手環抱胸前,保持著和阿萊莎相仿的姿態靠在吧台上,麵對客廳回應道:“當然,這次綁走你和海倫娜的就是她。”
接著警覺扭頭:“你不會還和這樣的危險分子有私交吧!她和我這類型完全不一樣,你千萬不要因為好奇牽扯其中。”
滿臉無辜的阿萊莎:‘不,我和她睡了,而且她還用你威脅過我。’
這樣的話語當然不會被說出,取而代之的是輕描淡寫的一筆帶過:“有打過幾次交道,這已經不是我第一次被小醜綁架了。”
是實話,但卻輕而易舉誤導了聽者。
“重點不在這裡,重點是小醜策反了我的誌願者,愛德華,我猜你兩之前應該見過麵。”
“如果愛德華後續聯係你,希望你不要給她提供任何信息,如果她用金錢做交易,我可以在她的開價基礎上翻倍。”
“還有就是,最近如果有人調查我,希望你也能守口如瓶,萬萬不可透露剛剛告知你的事。”
交談告一段落,雙方不約而同地陷入沉默。發起對話的人在等待回應,而瑟琳娜,或許是因為光線角度的原因,她麵上的表情不知為何顯得有些落寞。
這判斷是正確的,因為片刻之後,後者開口:“阿萊莎,你不能總是這樣。”
總是什麼樣?
阿萊莎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
瑟琳娜反問:“倘若妳希望我保守秘密,又何必專門說出來,讓我聽?這和你一貫以來的作風截然不同,為什麼要額外冒這個險?”
問題得到了對麵女坦然的作答:“或許是因為我信任你?畢竟你先前說過想要教我感知,而我也想對你展示基礎信任度,因為你值得這些。”
“或許你會覺得我此刻的坦誠過於魯莽,顯得不是很真誠,但是——”
瑟琳娜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她的話:“你不能總是這樣,擺出癡情的模樣就指望能蒙混過關。”
“我有嗎?”
再者,她的癡情不是又奏效了嗎?
畢竟話題已經被扯開,隻要阿萊莎願意,她可以徹底終結先前的對話。。
瑟琳娜饒有趣味地道:“是要讓我直說嗎?比如,你剛好外型和性格都是我喜歡的那類型,但我真的不想因為聽信你不知真假的鬼話而混淆了自己的判斷。”
被指控不知真假的鬼話並不會讓阿萊莎方寸大亂,不僅不亂,她甚至還開始吃飛醋:“我以為你會比較喜歡藍色眼睛。”
奇妙的回應讓瑟琳娜不解:“我為什麼喜歡藍色眼睛?”
當然是因為布魯斯的眼睛是藍色的。好吧,這飛醋吃得有些莫名其妙。
瑟琳娜斜眼看了她一下,繼續說了下去:“如果你需要我做什麼事情,完全可以直說,而不是試圖誤導我。”
貓女的洞察力或許真的超乎想象,但即便如此,阿萊莎也不覺得自己有和盤托出的必要。
比如,她現在確實是在故意給瑟琳娜分享信息。
目的是提前做鋪墊,等布魯斯和貓女見麵時,順理成章引起前者的疑心,從而間接地誤導她向錯誤的方向狂奔。
聰明人就是在這點比較煩,她們隻願意相信自己尋找出來的事實,卻不肯相信明麵上的事實,所以不得不千方百計地隱藏想要透露給她們的信息。
眼下,麵對看似嚴厲的指控,阿萊莎更好奇的是瑟琳娜此刻到底察覺到了什麼,因為她們的洞察總是未能觸及根本,總是在奇妙的方向展開。
“很有趣的說辭,”挑唇笑了下,阿萊莎問:“那麼我在哪些方麵誤導你了?”
“你可真喜歡玩這種遊戲啊——而我怎麼偏偏選了你啊!”曲起食指勾起一縷自己臉側黑色的長發卷了卷,在發出莫名所以的懊惱感慨後瑟琳娜正色道:“你說自己歸屬於某個組織,但,阿萊莎,你知道嗎?”
“你把自己放得過低了。”
“總是試圖用言語暗示她人,自己受命於某個強大且有影響力的組織,好似該組織中有無數遠比你強大的人在出謀劃策,而你隻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員。”
“虛構背景,以假亂真,這樣的偽裝或許騙得過她人,卻對於見識過底層人性的我來說卻太過明顯了。”
說到這裡時她搖了搖頭:“在交談和行事時,你的言語和行為都過於鎮定,這不是聽命於人的人擁有的特質,沒有人能偽裝這一點。”
“或許吧,”麵對指控,阿萊莎並沒有否認也沒有肯定:“但人在世上,總是難免受製於人,受製於事。”
“瞧,你又開始了,”瑟琳娜似是無奈地歎氣:“不知為何,我有時候有一種感覺。”
她的語速逐漸放緩,思緒似乎跟隨者遁入了大腦的深處:“我好似曾經像這樣等了你很久,最後卻什麼都沒等到。”
話音落地,兩人雙雙發愣。
就是這樣沉默了許久,最後還是阿萊莎打破了寂靜:“海倫娜應該嚇得夠嗆,要不給她請請假,最近多休息幾天?”
“她在放長假,而且一直說要等你帶她出去玩。”
“嗯。”
然後相顧無言。
這甚至有些像遙遠的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