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似乎陷入沉思之中，過了會兒後，她說道：“我需要思考。”
阿萊莎並未進一步逼迫她，甚至退了開來：“好好思考吧，但就算無法找到根源，也沒有關係，因為我們其實沒必要這樣浪費時間彼此糾纏，我甚至沒有必要像蝙蝠怪一樣把你打包送給GCPD。”
然後沉默再次降臨。
阿萊莎發現自己有些享受沉默。享受沉默，就像享受這黑夜。她感到.......
寧靜。
直到此刻才發現，窗外有人在放煙花，燃燒著的尾翼竄向天空，然後在最高點炸開，繁星滿天，照亮了黑夜。
她起身推開了窗戶，感受到深秋微涼的晚風吹過麵頰。
然後又坐回去，這次不是坐在床尾，而是坐在床邊，和瓊並排，指著窗外，說道：“看。”
看繁花似錦，看漫天星辰，看月湧大江流。
純粹的安寧降臨在心中。
阿萊莎感覺到——
幸福。
在那一瞬間，她感覺到了——
圓滿。
“我憎恨你此刻的狀態。”瓊在黑夜中說道。
阿萊莎也隻是靜靜地回以兩個字：“我知道。”
瓊繼續發問：“你就一定要讓我徹徹底底歸屬於你嗎？”
而阿萊莎依舊平靜：“這在於你，不要問我。”
瓊：“你就非要馴服嗎？”
阿萊莎：“那就不要接受。”
瓊：“你讓我感到好累，我不知道要怎麼做。”
阿萊莎：“我明白，感到疲倦很正常，感到迷茫很正常，因為你正在做出重要的選擇，而你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是正確還是錯誤，如果錯誤，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
瓊：“少玩這套精神控製，影響我的決斷。”
阿萊莎：“好，不玩。”
瓊：“你為什麼要這麼殘忍？我真的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我們就不能繼續假裝，然後直到死亡那一天嗎？”
阿萊莎：“不能接受我天性的人，無需與我產生長達一生的浪漫關係，我能給出的太過昂貴，大多數人沒有那個資格享有。”
她的堅定，讓人憎恨。
她眼中的光，從一而終。
瓊的呼吸開始不知為何變得有些急促，然後她伸出雙手：“抱抱我，因為我需要做出重要的人生決定，而且不知道要怎麼辦。”
阿萊莎溫柔地湊近她，但在張開雙臂將她擁入懷中前卻問道：“你會在我擁抱你時突然劃傷我嗎？”
瓊：“我保證不會。”
阿萊莎卻平靜地說：“你已經向我證明了無數次，你的保證毫無價值。”
“但是沒有關係，我其實不是很在乎自己張開雙臂後，你會不會像過去的每一次一樣重傷我，因為我明白這就是你的本性，無論重複多少次，我們都會走向同一個結局。”
“你完全可以選擇不做出任何改變，因為這同樣是你的自由，我亦不會因此責怪你，不要過於擔心。”
話語很溫柔，很體貼，很動人，但酸綠色眼珠中跳動的光似乎突然凝固了。
隻因為阿萊莎又繼續說了下去：“但我也需要說清楚，這一次是最後一次選擇機會，我們終將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無論你喜不喜歡那個答案，”她的聲音逐漸變得低沉：“無論我喜不喜歡那個答案。”
“到最後，我們都將看到謎底，而我也非常確信自己壓錯了麵，即將為自己的錯誤選擇買單，但沒有關係，因為終點已經出現。”
話畢，毅然決然地抱住了瓊，感受著難得的寧靜時刻。
熟悉的體溫在自己懷中，但或許因為終於做出了決定而如釋重負。這體溫，很真實，這感覺，很溫馨。
瓊最終選擇了回抱，金屬的聲音落在了地上，動作從僵硬，變得極為決絕。
因為正如阿萊莎所說，無論說了多少看似服軟的話，瓊曾經想要的，從來都隻有殺傷罷了。
十指指尖狠狠地下嵌，好似要無窮無儘的傷害渴望施加，但暴露出十指本來就意味著不帶武器和不設防。
這也可以說是某種程度上的讓步，某種程度上的不甘，亦是某種程度上的承諾。
緊緊相擁，不像充滿愛意，更像是充滿根深蒂固的恨意，但既然兩人都無法區分恨和愛，那或許這恨意也是愛意吧。
即便是情緒的主人也無法分清自己到底是在誠懇地麵對過去用愛來掩蓋的恨，還是說又在用恨掩蓋愛。
“我恨你。”
“我明白。”
“我恨我自己為何如此愛你，最後居然做出了這個選擇。”
“我明白。”
“你為什麼毫不動搖，阿萊莎？”
“或許，我在遙遠的過去耗儘了自己所有的動搖。”
“我恨你。”
“我理解。”
“你不應該理解，你本不應該理解。”
“好，那我不理解。”
“你為什麼要順著我的話語說話？”
“你覺得，我有在順著嗎？”
“不，我覺得，你是發自內心。”
“那就不要再東想西想，睡吧。”
阿萊莎抱著瓊，她們的體溫互相傳遞，仿佛能對抗寒夜，又或者隻是兩隻互相舔舐傷口的野獸。
她深知自己不應該這樣。
她明白最好的選擇，是徹底和瓊斷絕，從此老死不相往來。
瓊說阿萊莎殘忍，說對了。
因為除了徹底的順服，她已經無法再接受其它類型的親密關係了。
想不起過去到底發生了什麼，最終還是讓自己成為了這樣的女人，亦或是所有的事件和本□□疊，最終再難尋覓其因，隻得其果。
但即便此刻開始重新複盤，強加區分，也早已毫無意義，不過是浪費時間罷了。
她似乎嘗試逃離這個循環很久，她似乎拚命想要否認，但最後——
所以，不要問阿萊莎，是否一開始就是為了今天而浪費了無數時間了，因為她也不知道。
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麼，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這很奇怪嗎？
在她人身上浪費了如此多的心力，總是為了獲得點什麼吧，應該，是這樣的吧，畢竟大家都是這樣。
到底是中途轉變主意想要讓瓊低頭呢？
還是低不低頭都無所謂，反正早已打定主意，隻要無法拿到自己想要的，就直接離開呢？
在無窮的博弈中，到底發生了什麼，時至今日，身在其中的阿萊莎依舊未能知曉。
但至少她知道自己拿到了想要的。
或許這是她唯一能夠判定的，真實。
所有其它，皆在霧中，難以窺探，而阿萊莎終於還是失去了窺探的興趣，就像在今天，她做出了最終的了結。
過去和現在，在刹那間被切分成不同的世界，塵埃落定地猝不及防，哪怕是最聰慧的人，也未曾料到結果居然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