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婦人拿釵逼著六殿下時,讓人一眼就能看出這婦人骨子裡的橫。不過這股蠻性曇花一現,匍匐在六殿下麵前請罪時,嬌弱無骨得很。
如今這婦人在自己麵前微微露出犀利言辭,司徒晟也不意外,他淡淡解釋:“在下隻是想要幫一幫忙。怎麼,夫人嫌我礙事?”
楚琳琅看著眼前看似文雅的男人,心裡想的卻是他拎提著六殿下,麵無表情舉刀朝著歹人揮砍的狠戾。
這姓司徒的,她聽知府夫人提過幾次。聽說他是六殿下的少師,乃是前年殿試的探花,雖然出身貧寒,但學識不俗,年紀輕輕入了翰林。然則他無什麼背景靠山,入了翰林,做的也不過是陪著皇子們弈棋、對楹聯的逗趣閒官。
後來不知怎麼的,這個毫無根基的司徒晟居然一路高升,做了六殿下的少師,此番還能跟著六殿下出來辦公差。
楚琳琅看到了六殿下對他言聽計從的架勢,足見此人是懂鑽營,善爬官梯子的,絕非表麵月朗風清的文人清高樣。
此時她聽著司徒先生的話頭,一時有些拿捏不住……他這是貪戀她美色,前來借故言語撩逗,還是話裡有話……言語刺探?
楚琳琅的心裡一翻——她倒是不怕前者,畢竟自己的夫君是一方通判,正經的官職。而六殿下此番辦著正經公差,就算這司徒色膽包天,也斷然不敢在地方造次,給六殿下抹黑。
她最怕的是那頁假賬!會不會……被這男人撿去了?所以他看見自己找,這才走過來言語試探?
若是自己偽造的賬目落到了皇子的手裡,那之後的麻煩可真是綿延不斷……
就在這時,司徒晟又開口問:“聽夫人說話的口音不像連州本地的,敢問夫人是哪裡人?”
楚琳琅剛想開口說自己是水鄉江口人氏,她身後突然有人說話:“你怎麼還在這?還不趕快回家!”
楚琳琅扭頭一看,自己的夫君周隨安不知何時過來了,打斷了二人的話。
聽到楚琳琅說找發釵,周隨安略顯不耐地揮了揮手:“六殿下還在此處停留,你就不要節外生枝,趕緊回去,丟了什麼日後再買便是。”
楚琳琅低頭稱是,隻能先行回去。她走了幾步,忍不住回頭看,隻見那司徒晟正溫和著眉眼與周隨安說話,英俊的臉上掛著客套而略帶疏離的笑。
從官衙到家的距離不算太遠,卻也足夠楚琳琅捋順心裡的亂麻。
那頁帳是假的,注定真不了!上麵的官印若細細觀瞧,也能辨出真偽。到時候她死不承認這東西是自己的又能怎樣?
這事情鬨到最後,大不了讓張顯那廝知道了自己虛張聲勢罷了,再壞也壞不到哪裡去了。
若是司徒晟撿的,他一定會試探周隨安,而官人毫不知情,也不怕他問,一切待官人回來便知了。
想到這,向來膽大的楚琳琅索性不去再想,隻準備見機行事,免得自己平白嚇著自己。
她剛下馬車,便有老仆等在門口:“大娘子,老夫人那來了客人,叫您回來便去看看。”
楚琳琅聽是婆婆的吩咐,也不敢怠慢,連衣服都沒換,解了鬥篷便去了婆婆趙氏的院落。
還沒走進去,便聽裡麵傳來女子輕笑說話的聲音。
待走進去,除了婆婆趙氏,還有個臉生的婦人,而在這婦人身邊則坐著個麵容姣好的年輕女子。
楚琳琅走過去跟婆婆施禮後,便笑問來客。
趙氏衝著那個看著有些羞澀的女子溫言道:“芳丫頭,來見過你周家大哥的內人。她比你大五歲,你叫她姐姐便是。”
那女子聽了,趕緊起身衝著楚琳琅施禮,低低叫了聲“姐姐安好”。
楚琳琅聽著婆婆介紹,說這對母女是故去公公生前要好的同僚——尹員外的家眷,便笑著連忙衝著尹夫人劉氏請安。
然後她拉著尹雪芳的手,對婆婆笑道:“母親,既然她管官人稱為兄長,那應該喚我一聲嫂嫂才對,這一聲‘姐姐’從何論起?”
原本很好解釋的話,可婆婆趙氏卻恍如沒有聽見,並不接茬,隻顧著與久未謀麵的老姐妹劉氏說話。
楚琳琅被涼在一旁,臉上的笑意漸漸淺。
尹雪芳很識趣,連忙接過話茬道:“久聞周家哥哥娶了如花美眷,如今一看竟是不假,姐姐看著比我都小,若是趙夫人不說,我真會以為您是妹妹才對……”
這一番話說得極為恭維妥帖,趙氏的耳朵突然又不聾了,笑著對劉氏道:“芳丫頭從小就伶俐,現在看更是溫婉謙虛,真是得我歡喜,可惜當年無緣……咳,不提了,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