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那兩截已經化做爛泥的屍體突然聚形,竟像斷了的蚯蚓般,複生成兩個。
其中一個似離弦的利矢,直撲向二人。
“公子——”何遇未說完卻被清明猛地推開,而他自己硬生生將撲來的冥王擋下。
清明則因為躲閃不及,被猛的撞倒,才剛剛愈合的傷口瞬間崩開,白色的窄袖登時被血浸紅。
不等何遇反應,謝衡已經將壓在清明身上的“冥王”踹開,再看另一個卻不知去向。
“多謝大人。”
謝衡匆匆掃了清明一眼。
這小子怎麼這麼傻實在,躲開應該也不是什麼難事,索性沒什麼新傷。
“哎呦喂,還會分身。”謝衡護在清明身前,眼睛在兩位“冥王”身上來回打量。
竟然沒有任何區彆,但是至少謝衡可以肯定的是,陣眼絕對就與這假“冥王”有關。
謝衡將腰間軟劍抽出,眯著眼皮望向那晃晃悠悠爬起的黑影。
“大人小心!”清明突然喝道。
謝衡聞聲揮劍轉身,藍寶軟劍竟被他舞的颯颯作響,劈在另一個假“冥王”身上。
“嘖,這玩意怎麼還沒壞。”謝衡低聲罵了一句,對藍寶軟劍的不滿寫了一臉,接著轉頭開口發問:“你怎知他在我們身後?”
“地上有—”清明輕咳一聲,“他的影子。”
影子?
謝衡怔了怔,隨即嘴角染上笑意,陣眼竟是一對,太陽是陽,影子為陰,兩者相呼應這才造出了這幻境之中最強的假象。
而剛剛已碎掉的太陽竟然又出現在空中,謝衡向著辛舒吹了聲口哨。
辛舒會意,蛇身聚力張開大口,衝向太陽。
謝衡則如炮彈彈般衝出。
“轟——”
頓時飛沙四起,謝衡將那冥王的影子所在的地麵砸出個半人深的大坑,於此同時,空中那假日也應聲而碎。
接著周遭攤做爛泥的幻象隨之一並崩塌消散。
“歸蘇?!”辛舒化回人形,聲音有些發抖,麵上的白鱗片尚未全數隱起就慌忙奔向搖搖晃晃的何遇。
何遇眸中映出辛舒焦急的神色,麵上掛起不屬於他的笑容,望向辛舒。
“是我拖累大人,多謝大人,日後定當——”何遇的聲音越來越微弱,青色道服如風中輕塵般彌散,露出原本明黃色的衣角,身子也軟倒向一邊,被辛舒擁如懷中。
定當如何?還他的恩情?還是報答他百年的苦守?又或者是聽聽他是如何用永世的自由的換來他重入輪回?虞歸蘇已經死了,現在的是何遇,何遇也早就把他忘乾淨了,幻象中的虞歸蘇不過是辛舒執念的投射,他明知是假的卻還是真的舍不得。
可歎,可悲,可憐。
一旁的謝衡長出口氣,攥了攥拳,好在力量回來了。
雙頭的詭嬰靈一頭撞在結界之上,被結界彈了回來,打了幾個滾,四腳著地趴在地上向眾人呲著黑色牙齦,喉中嗚嗚地低吼著。
“差點忘了還有你。”謝衡的聲音幽幽地在小院裡轉。
“啊、啊、啊——” 枯樹枝子一般的阿曼撲了出來,淩亂肮臟甚至還滴著不明液體的頭發將她的臉遮了一半。
空蕩蕩的口腔之中傳出尖叫般的嗚鳴。
謝衡眉頭微微皺起,偏頭看向她身後的詭嬰,卻被阿曼偏身擋住。
“還真是舐犢情深,”謝衡迎著她過去,將手裡的軟劍收起來,淡淡開口,“你以為你攔的住我?”
“大人小心!”清明喊住謝衡。
謝衡抬手指向女鬼眉心,寒光驟現,女鬼眼睛登時清澈,映出謝衡沒什麼表情的臉。
阿曼怔怔的盯著謝衡出神,張開空洞的嘴,含含糊糊地擠出兩個字來,“孩——子——”
隨即如同發了瘋般轉身,用枯瘦的手臂將詭嬰環在懷中,嗚咽著不知在說什麼,詭嬰竟安靜下來,當真如個孩子般縮在母親懷中。
“大人?”清明開口。
“少爺,你說她失智至此還不忘護著那小東西,你說是為什麼呢?”謝衡背對著清明,不知此時是何神情。
“啊——”一聲尖銳的叫喊聲打碎這難得的安靜。
“喲,老太太醒了?”謝衡擺出笑臉偏頭望向癱倒在地的宋老太。
宋老太顫顫巍巍的抬起手臂直指女鬼,“你、你你、果然是你這個賤人!你還我孫子——”
話沒說完,卻被她懷中的詭嬰嚇住。
“怕什麼?這不是你要的好孫兒嗎?”謝衡說著轉身正麵對上宋老太,“這不是你掏光家底討回來的媳婦嗎?這不是你自己求了藥養出來的嗎?”
“你算什麼東西?!你知道個屁!”宋老太破口大罵。
卻猛地對上清明的眼,這小孩明明沒有什麼表情,可是隻看來一眼,就脊背發涼,一股寒意直衝腦門。
“她這個賠錢貨,老娘好吃好喝伺候竟然是個不會生兒子的,還想給我生個賠錢貨?我呸——做夢!那轉靈石——”老太不再看清明,接著道。
“轉靈石?”謝衡開口打斷她,懶散地抱起手臂,“你怎麼知道是女孩?”
“大夫說了,就是——”
“就是什麼?我來告訴你,那什麼轉靈石根本就不能轉胎。”謝衡聲音帶著些怒氣,卻依舊懶懶的, “說來可惜,還有一件事沒告訴你,阿曼懷的本來就是個男孩。”
宋老太的身子猛地抖了抖,怔在原處,臉頰之上的鬆弛的皮肉抽搐著,愣愣開口:“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