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霧以人不能輕易察覺,但不可阻擋地趨勢漸漸聚攏到她頭頂的天空。
宜修接著剪秋的話,緩緩道:“起風了。”
起風了,雲就很快會被吹過來,即使本來雨下不到此處,也會殃及池魚。
還沒來得及深思,繡夏就從屋外走進來:“主子,蘇公公在門口請您過去福晉那一趟呢,說是王爺道您有生產過,又和福晉是姊妹,當去陪著才好。”
聞言宜修嗤笑一聲。
轉而眸色幽暗,她這幾日好容易壓製下來的怨氣和戾氣此時又翻騰在眼底深處,繃著才沒功虧一簣。
到底是她高估自個了,以為過幾天修身養性的性格,她就能看著這倆人恩恩愛愛,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了。
她的弘暉去了還沒多久呢!這一個兩個,究竟是忘了,還是根本就不在意?
非得要一個外人都以為尚在病中,又新喪子,被自己姐姐奪了位置的她去照看?
是唯恐另一個寶貝的人兒發生一點不好,還是根本無所謂傷害她這個不重要的。
剪秋有些擔憂地看向宜修,開口喚道:“主子,蘇公公怕是還在門口候著,你若是不願去,就讓繡夏說您這會虛得起不來,幫不上忙就是了。”
宜修抬手擺了擺,吸了口氣,壓了壓心中的情緒,冷聲道:“無事,既然要我去,咱們便去看看就是,隻是要我幫忙,怕是她沒這個福分了。”
宜修這幾日心情還不錯,精神又養得好,雖瘦下去的肉一時長不回來,但看著臉色紅潤透亮。
她深知胤禛多疑,便叫剪秋等人往自個臉上和嘴唇撲了粉,頓時看著就蒼白了無血色。
事關嫡福晉,是胤禛心尖上的人。
剪秋不放心,隻帶了還算沉穩些的染冬,兩人一起扶著宜修出了院門。
宜修本就宣稱久病不見好轉,又根本不著急,一路上走走停停,咳咳喘喘,不算遠的路走了好長時間。
帶路的蘇培盛心下焦急,但瞧著宜修蒼白像隨時要倒地的臉色又不敢催促。
好容易到了地方,還在門外的宜修就聽得裡麵人聲嘈雜。
待走進去,院子裡人雖然多,但著急忙慌,亂成一團,顯然誰也沒有想到嫡福晉會提前這麼多。
這些人裡有一個背影,宜修一眼就認出是胤禛。
說和做不一樣,這人真的出現在她麵前,卻叫她看一眼就動彈不得。
幸而前些時日的紓解,叫她不至於衝上前去哭喊著質問胤禛,為何記著她是生產過的,卻不記著她新喪子不久!
宜修一時百感交集,委屈,憤恨,怨懟,充斥在腦子裡久久不散。
一旁時刻關注著宜修的剪秋,發覺被她和染冬扶著的主子不可克製地顫抖,顯然情緒不對。
她心下焦急,但畢竟不在宜修的院子裡,隻能悄悄捏了捏宜修的手。
得了提醒,宜修深吸一口氣,才用儘全力將情緒都湮沒。
她在心中告誡自己,不能著急,要沉得住氣,現在還不是時候呢。
冷靜下來的宜修也有一絲慶幸,剛才她憤恨,委屈,不值,卻沒有因那背對著他的人生出一絲心痛。
瞧著喘了口氣,半晌才平靜下來的宜修,蘇培盛倒沒有看出什麼來。
隻是以為這側福晉本就體弱,又一路走來,過於勞累,甚至身子都顫起來。
想到這蘇培盛不由歎了口氣。
於是一進了嫡福晉的院子,他就刻意緩了動作,等宜修平靜下來,不至於失儀時,才上前對胤禛見禮。
“王爺,側福晉來了。”
胤禛轉身,宜修刻意地低下頭不想對上他的目光,與自己身側攙扶的兩人一起見了禮。
“妾身見過王爺。”
“奴婢見過王爺。”
宜修調整呼吸,想一想上一世那麼隱忍,怎麼如今倒沉不住氣,暗暗警告了自己,彆忘了這人與她老死不相往來的。
“嗯……”胤禛背著手,眉頭皺起,看向蘇培盛道:“怎麼帶的路,這麼長時間才把側福晉請來?”
話是問的蘇培盛,宜修卻心知是嫌她來得慢了。
蘇培盛又哪裡聽不明白,躬下身子回稟道:“王爺,側福晉身子不好,這一路走來已是不易。”
也是,她還病著,胤禛原本緊蹙的眉飛快展開,打量了幾眼宜修。
見她瘦了不少,著一身少見她穿的素底藍紋的衣服。
風一起,宜修掩唇咳了幾聲,微微顫抖的身姿在微風中顯得越發輕盈飄逸。
“抬起頭來。”胤禛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
宜修藏在袖子裡的手握緊,有些不齒,她那姐姐可還在產房裡待產呢。
與此同時她心中也生出幾分暢快來,便刻意微抬了些頭,用溫柔得能溺出水的目光看了胤禛一眼。
再垂下眼,宜修低沉了聲音柔弱無力地道:“妾身不中用,走得慢了些,怪不得蘇公公。”
蘇培盛心下鬆了口氣,對宜修生出幾分感激。
映入胤禛眼中的宜修,麵色蒼白,微低著頭垂著眼,去了往日那老氣橫秋的樣子,溫和柔弱的模樣倒叫人看了不由生出憐惜之心。
他不由放緩了語氣,安慰道:“怪不得你,你尚在病中,是本王考慮不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