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修起身見禮,卻被胤禛托住手肘:“你病愈不久,不必行禮了。”
“是。”宜修低著頭,忍住想將手肘抽出來的想法,強迫自己將嘴角彎起不大不小的弧度,擺出一副高興的樣子來。
胤禛竟然來了,宜修一時真不知道是該感謝她這姐姐,解決了讓她赴宴的問題,順帶給了她一些恩寵,還是頭疼給她帶來了一個更大的麻煩。
不知宜修心思的胤禛見宜修低著頭許久沒有反應,心下思忖後遞了個眼神給蘇培盛,後者立馬帶著剪秋等人退了下去。
隻有剪秋最後遞給宜修的眼神裡飽含著擔憂,剩下的人都高高興興,覺得宜修終於要出頭了。
屋子裡隻剩兩人,還有香爐裡升起的嫋嫋煙線,以及一室靜默。
宜修遲遲未開口,美人當前,胤禛也不惱,微垂著眼,抓著珠串的手撫了撫宜修的豐潤嬌嫩的臉頰。
胤禛隻覺入手滑膩細嫩,眼前人一顰一笑雖不似從前熱切,卻更多了幾分韻味與出塵。
宜修藏在袖中的手早已緊握,碧綠珠子的冰涼和胤禛手指的觸感讓她不由汗毛倒立,此時指甲更是深陷進肉裡,刺痛讓她恢複了幾分理智。她強忍著甩開胤禛的衝動,微微偏了頭巧妙地避開後者的手,找了個由頭道:“妾身為王爺沏茶。”
胤禛手被晾在原地,竟然拒絕他?奇的是他心中沒有絲毫不快,隻覺得宜修變得頗有意思,有趣……
他深吸了口宜修轉身離開帶起的香風,淡雅馨香,如空穀幽蘭,讓他心生醉意,興致越起,他不由沉聲道:“為何一直低著頭?抬起頭來,讓本王瞧瞧你。”
宜修手上斟茶的動作未停,也依言緩緩抬起頭,但沒有看胤禛的眼睛。
看清宜修完整的麵容,胤禛眼中一亮,不由稱讚道:“轉眄流精,光潤玉顏,含辭未吐,氣若幽蘭。你這一病,整個人倒是更鮮活了些。”
宜修擱下沏好的茶盞,微啟朱唇:“病去如抽絲,是這樣的。”
不過她抽的“絲”,是她對胤禛的情絲罷了。
“你也坐。”胤禛點點頭,率先在榻上坐下,先飲了口宜修為他斟的茶水,隨後手撐在小幾上,眉目舒展,看著心情不錯:“你身子既然大好,也該為你姐姐分些憂了。”
此“分憂”就怕有什麼彆的意思,宜修心中冷笑,麵上還是柔聲道:“姐姐乃是嫡福晉,寬宥得體,治家有方,府中之人莫不感念姐姐恩德賢良,我這做妹妹怎好再插手,豈不是叫彆人私下裡道我們姐妹情是假的?”
“旁人爭而不得的協管權,你竟然不要。”胤禛微眯起眼,砸了咂嘴,盯了宜修半晌。
宜修深吸口氣,壓下心中發毛的感覺,隻笑得更真摯些:“妾身不怕旁人如何說我,隻怕傳到姐姐耳朵裡,傷了她的心就不好了。”
不過片刻,胤禛收回目光,拍了拍手,哈哈大笑起來:“好,你們姐妹二人感情倒是極好的,一個讓本王來看看妹妹,一個唯恐傷到姐姐,得你們姊妹二人,妻賢妾美,此生足矣。”
宜修舒了口氣,隻一心盼著胤禛早些離去,但看後者的樣子倒像是想留下來,不由心中覺得有些嘲諷。
這若是上一世,她不得高興得什麼似的?可事到如今她心中隻有齊如是一人,隻視胤禛為洪水猛獸,恨不能遠遠躲開罷了。
說起上一世,雖然華妃磋磨她,譏諷她,宜修這會倒是想念起華妃來,若是有這麼一個滿漢八旗不及她一人鳳儀萬千的主在,胤禛也斷不會有時間跑到這來礙她的眼。
“你可曾怨過本王?”胤禛忽地蹦出一句,略側過眼瞥向宜修,眼神中有愧疚,有糾結,還有探究,但最後都湮沒在一片平靜中。
宜修一向冷靜,但此時如坐針氈,不過不可能說實話,隻得避重就輕:“王爺說的什麼話,往事不可追,過去的就過去了。”
過去的,就過去了。
胤禛沒有聽出來言外之意,倒是心情更好,有一搭沒一搭地主動開口閒談。
“喲,是我來的不巧了。”一陣含笑的女聲自屋外傳來。
剪秋打起簾子,朝宜修點點頭。
宜修心下微定。
齊月賓是專程被找來解圍來了,她一邊進來一邊笑盈盈地見禮:“見過王爺。”
“你來了,你貌似,經常來側福晉這。”胤禛麵帶笑意,隻是那雙眼睛依舊沉靜,叫人看不出來情緒。
“病中時,這後院裡隻福晉和月賓記掛著妾身,自是多親近些。”宜修彎唇淺笑,替齊月賓回答。
“如此。”胤禛張了張嘴,晃了晃手中珠串,看齊月賓也沒有走的意思,微微皺眉,有些不快,但礙於風度,隻是淡淡道:“你們姐妹既然聚在這了,也罷。本王最近幾日還有要事,等過段時間再來看你。”
“恭送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