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修一直在觀察,這幾人的反應都落在了她眼中,就看康熙如何決斷。
“你們幾人都先坐下。”
康熙發話,氣憤不已的老十也隻敢憋著氣坐回原位。
所有皇子的一舉一動此刻都落入康熙的眼中,後者沉靜地環顧四周,最後目光落在桌上的菜上,低頭思索起來。
氣氛一時凝重,但奇怪的是康熙最後沒有多說什麼,隻揮了揮手讓宴會繼續歌舞。
難不成康熙如今還沒打算動八王一黨嗎?
宜修雙手握拳,上一世她穩坐中宮之位多年,明槍暗箭什麼沒見過,但這涉及前朝政治之事,她卻沒什麼經驗,一顆心像被繩子高高懸起。
帝王心思難測,但宜修知道今日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等不得了!
歌舞伎還未上場,宜修便出列,直直跪在地上,高聲哭訴,字字泣血:“妾乃四王府側福晉,烏拉那拉氏宜修,狀告八王府謀害四王府妾所出長子弘暉,及數不儘的皇孫!行徑使人發指,手段更是狠厲。”
此語一出,在座眾人皆嘩然。
老八在原地垂著眼坐著,臉色有些難看,女眷席中的八福晉更是覺得如坐針氈。
而胤禛不似老八等人激動,而是若有所思地看向宜修,有些意外,又有些意料之中。
有人看上座康熙的臉色,畢竟此事若是真的……
柔則低頭悠悠歎了口氣,年世蘭則是瞪大眼睛,後者雖然知道了宜修的事情,卻不知她今日有此計劃。
太過凶險了。
宜修何嘗不知,她不過烏拉那拉家一個庶女,在四王府也隻是側福晉,有一子卻早夭,隻能說是一個小角色了。
而當眾揭露八王府行事,即便老八罪惡深重,但畢竟是皇室中人,當眾讓這等醜聞傳出,是挑釁天家威嚴。康熙抬手製止了欲開口說話的老八和八福晉等人。
而後康熙不怒自威的眼神掃向跪在下方的宜修,又看了看幾個兒子。
“皇阿瑪不要聽信此女一麵之詞!”還未待事態發展下去,老九、老十、十四就從座上起身。
後妃席的德妃眼神製止了十四,後者悻悻坐回去。
出席的老九和老十一齊又將矛頭指向宜修,咄咄逼人。
“你一介後宅婦人又是如何知曉?”
“證據又何在?”
更有朝中大臣起身為老八辯駁,不過是說什麼八王爺賢德仁善,斷不會如此行事,是有人指使栽贓誣陷。
見此,老八的臉色稍微和緩,抬起頭探究地看了看宜修,又看向一側的胤禛。
原本應該被拉進漩渦的胤禛卻不為所動,太子早已被廢,老八風頭正盛。
若是老八害他子女是事實,他也可順勢而為一把拉下老八,若非屬實……
謠言已起,老八的賢王之名也會受人猜疑,於他也無壞處。
這般想,胤禛看著在地上跪得筆直的宜修,這般想來,她倒是算他的“福星”了?
又想起前段時間他養的門人送來的消息,心下有些莫名之感。
與胤禛不同,宴席上大部分地方喧囂不已。
隨著一頂一頂帽子扣上來,低著頭的宜修視而不見,不回應也不懼怕,她隻等著康熙問她,她好將甘氏帶上來當麵對質。
盤算著縱使一個甘氏不能讓康熙相信,但懷疑一旦有了開端,總會查清的。
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頂上坐著的康熙淡淡地瞥了出麵的大臣和阿哥王爺們,拋出一句:“今日朕的壽辰,容後再議。”
無人敢置喙。
這使跪著的宜修一身冷汗。
康熙想私底下處理,不想讓這麼多人看著,對她沒有好處。
就算康熙想處置老八也不會用這種殘害子侄的名頭,那麼今日站出來說這些的她,無異於是眾矢之的。
“你是,四王府的側福晉?德妃的侄女?”康熙沒有忘記還跪在地上的宜修,問道。
宜修不急不慢地行禮,回稟道:“回萬歲爺,妾身正是。”
“哦……”康熙看了看一側的德妃,又看了看他一眾兒子裡的胤禛,若有所思地揮了揮手:“你先回席上。”
這算什麼?宜修一愣,但還是趕忙謝恩。
等宜修回到席上,年世蘭一臉驚色,小聲地說道:“我隻當你與尋常女子不一樣,沒想到你膽子這麼大?”
“行此險招,值得嗎?”柔則歎息了一句。
至此宜修反而越發冷靜與堅定,摸了摸掌心許久都不曾有反應的三粒朱砂印記,彎唇笑了笑:“我總得為我的孩子討個公道。”
就像她原本可以像齊月賓一樣,找個契機離府便罷,但她依舊選擇要在宮宴上揭開這件事。
她的弘暉,不該白死。
宴會依舊進行,但在座之人,或心驚膽戰,忐忑不安,或心不在焉,如坐針氈。
安靜如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