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聽聞你們幾個給朕備了禮,何不呈上來,讓朕瞧瞧。”
康熙此話一出,大有暫且揭過此事的意味,老八心知私下便還有轉圜的餘地,稍微安心下來,想憑壽禮扳回一成。
置身事外的胤禛轉著酒杯,好奇地打量起宜修,見後者比方才更鎮靜,也起了興致。
看來他這位側福晉,比他所設想的更不簡單。
宜修不知胤禛的心思,還在盤算著突破口。
她目光遊離間瞥了一眼八王爺,突然想起來有關他的一件事。
此時宴席上歌舞升平,陸陸續續有人送上壽禮,對此康熙都隻是點點頭。
讓人越發覺得像風雨前的“平靜”。
察覺出康熙興致缺缺的老八看準時機,吩咐了隨從幾句,站起身來說道:“兒臣特意尋得了一對馴化的雄庫魯,獻給皇阿瑪。”
雄庫魯為滿語,俗稱海東青,萬鷹之王,象征著勇敢與智慧。
如果一個犯人捕捉到一隻海東青,進獻給朝廷,則可免其一切死罪,可見其何等珍貴,更遑論是馴化過的。
特意在今天送予康熙,是美好的祝願。
果不其然,康熙朗聲一笑:“好!羽蟲三百有六十,神俊最數海東青。此物性情剛毅激猛,你是如何馴化的?”
“回皇阿瑪,這對海東青極其威猛不屈,兒臣特尋的熬鷹人陸續了幾個月,慢慢磨掉其野性。”
“不錯。”康熙點點頭,笑起來臉上的皺紋越發明顯。
八王的隨從抬著蒙著布的大鳥籠上場。
因此物上場甚至叫停了歌舞。
在座的其他人也屏息以待。
然而揭開籠布,兩隻海東青癱倒在籠子裡,露出的眼球渾濁泛白,已然死去多時。
宜修等事先知曉的人對此並不意外,但剩下的人則切切私語起來。
有為老八開脫,有說其用心險惡。
老八見狀咬了咬牙,也來不及去追尋斃鷹是誰的責任,直直跪在地上,不敢辯解。
“你送一對斃鷹給朕,是何用意!嘲諷朕老邁無能,該如此鷹?”康熙重重地拍了桌子,呼吸起伏加快,怒意彌漫了整張臉。
老八將頭抵在地上,惶恐答道:“皇阿瑪息怒,兒臣絕不知此時,若兒臣事先知曉,如何敢乘上此物。”
“是啊皇阿瑪,這樁樁件件,聯合起來看,不就是有人要栽贓八哥嗎!”老十騰地站起來,迫不及待地為老八辯解,眼神毫不掩飾地掃向宜修和胤禛。
老九和十四及一些朝臣也都附和老十的說辭。
更有甚者言,八王溫良,聖上還當明察秋毫,萬勿冤枉八王,寒了父子之心。
朝臣求情,兄弟維護。
這一切康熙都看在眼裡,他伏案不語,隨著時間推移,氣極反笑,眼神愈發冰冷:“賤婦所生賤子,朕沒有這樣的兒子!你們眼裡可還有朕?朕竟不知這天下,何時成了他允禩的天下!”
“皇上息怒!”康熙此語一出,眾人皆出列跪伏。
老八額頭抵著冰冷的地麵,尚不覺得冰寒,康熙所言卻將他打入寒潭。
他是……賤婦所生的賤子。
“允禩籠絡人心,處處學朕,又處處學得不像,惹朕厭惡,如今朕還沒死!”康熙作為君王,朝廷黨派變化一直看在眼裡。
老八的所作所為自以為籠絡人心,壯實黨羽,實則在康熙心中埋下了懷疑的種子,更是猜忌其用心。
“如此看來,你做出謀害皇孫一事也並非不可能。”康熙嘴角噙著一絲冷笑,在跪倒的人群中尋到宜修,“烏拉那拉家的丫頭,你可有證據?”
宜修等這一刻多時,忙不迭地道:“回皇上,甘氏尚在!”
“甘氏,哪個甘氏?”康熙眯了眯眼,沉吟片刻,複又記了起來,但看宜修的神色有些不善了。
“朕確實記得四王府有個側福晉,是甘家的人,但甘家的人斬首的斬首,流放的流放,甘氏也不應例外,她如何還在。”
宜修早與甘氏和柔則串過供詞,便對答如流:“甘氏被王爺著人活活打死,但沒死透,扔到了亂葬崗,又被人所救,妾身也是偶爾在街上抓到了去八王府的甘氏,藏了起來。”
康熙並沒有追究真假,隻問道:“人何在?”
宜修回頭看了柔則一眼。
柔則下意識看了一眼胤禛,抿了抿唇,道:“回皇阿瑪,人就在宮外,一並還有藏匿在四王府的幾個奴才。”
“宣。”
麵見聖上的甘氏沒有了往常的張牙舞爪,麵對八王府等人的眼神,她隻把頭低下,心底回想著宜修跟她說的話。
隻有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在八王府頭上,她才能苟且一命。
聽完了甘氏和幾個安插在四王府下人的供述,康熙久久未言,隻是抓住案桌的指尖已經泛白,整個人發抖起來。
他如鷹隼淩厲的目光盯在老八身上,怒聲道:“你就這般急著,讓所有人都給你讓位不成?何其猖狂!來人呐!”
“皇阿瑪息怒!”
“皇上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