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收了情緒,轉頭離去沒有多說。
他不願忤逆德妃,一是因為後者是他生母,他還是希望有朝一日母子間能消除隔閡。
二是因為德妃獨得恩寵,即使德妃不偏向他,也會是他的一大助力。
胤禛在德妃麵前做了讓步,便帶著年世蘭離去。
他路過院門時抬手製止了要跟上來的蘇培盛,低聲吩咐道:“你留在這,等母妃離去之後,將她看守在此。”
蘇培盛眼中劃過一絲光亮,連忙低頭,躬身稱是。
胤禛與年世蘭走後,此時院落裡隻剩下烏拉那拉家的女人們。
德妃並沒有從任何一個人的口中知曉宜修在府外的事,隻是就今日宜修狀告八王府的行事感到氣憤不解又心驚後怕,若不是年世蘭來找她,她今日本不願見宜修,而且打算先去探探康熙的口風。
不過幸好她來了,正撞見了宜修拿著匕首。
不必說,定是胤禛動了心思要賜死宜修,他當真是個冷血至極的人。
想到這德妃又心中一寒,宜修伺候胤禛這麼多年也未曾得他半分憐惜,她這個自小沒看顧他長大的額娘,在他心中又能有多大的分量呢?
還是要依靠權力,還要娘家穩固,這後宮裡彆的都指望不上,
悠悠地歎了口氣,德妃心想既然來了,有些話還是得說一說。
德妃本想著宜修先認個錯,後者能承認自己今日行事不妥,她再斥責幾句,安撫幾句便算結束。
但宜修隻不卑不亢地站在原處。
德妃再看柔則,後者也是低下頭不語。
是以德妃隻能先開口,語氣不善:“宜修,你要對付八王府,怎麼都沒有與本宮商量過?”
在她心裡,宜修雖是庶女,但論心計城府,後者比柔則更適合做皇後,不像是會如此貿然行事之人。
宜修對上德妃探究地目光,頓了頓繞著彎兒答:“妾身替兒報仇心切,也想替王府裡的孩子們求個公道,一時有欠考慮。”
“你是怕本宮阻止你吧?膽子越來越大了,可還把我這個姑母放在眼裡?”德妃眯了眯眼睛。
宜修心裡一鬆,德妃雖斥責她,卻並未真處罰,看來後者隻是想敲打敲打她。
因此便故意示弱露拙,麵露一副忿忿之色:“此舉雖多有不妥,但侄女絕非故意隱瞞姑母,若宜修不為我兒報仇,當真枉為人母,枉為人!”
“罷了,你如今還太年輕,難免有不妥之處。”聽宜修一口一個侄女,又說為孩兒報仇,德妃連忙歎氣,似是憐惜宜修得緊。
同時她心裡暗自鬆了口氣,宜修重感情是好事,方便她日後拿捏。
“多謝姑母,侄女以後必當規行矩步。”宜修眸中含淚,泫然欲泣。
德妃拍了拍宜修的手,安慰也是暗示:“老四是個多疑的冷情性子,少不得有委屈你的地方,弘暉的事你也不要太難過,以後總會再有的。如今柔則做了福晉,你們姐妹倆互相扶持,還愁以後的日子不好過?”
宜修彎唇,笑著稱是,心裡明白德妃的意思是,隻有她好好扶持柔則,做好她分內的事,才有好日子過。
“你是個有主意的,可惜……”德妃搖頭笑笑,卻沒有再多說。
可惜是個庶女,有柔則在前,自然上不得大台麵,宜修心中將德妃沒說完的話補齊。
如今這種話於她早已無甚波瀾,隻笑道:“姑母說得是,宜修謹記在心。”
德妃點頭,宜修一向乖順,自然不疑有它,將宜修與柔則的手交握著一起,便不再多囑咐,往養心殿的方向離去。
待德妃一走,宜修便收了眼淚。
她低頭看著兩人握在一起的手,恍惚間仿佛回到了幼時。
她常被罰跪祠堂,柔則給她送吃食,順便為她暖暖凍僵的手。
“你會恨我嗎?”柔則原本就輕柔的聲音更輕了。
雖然今日柔則站在了胤禛那邊,可在此之前幫了她不少,恩怨交雜,叫宜修心緒複雜。
她一時回答不出柔則的話,便反問:“那福晉呢?可會後悔幫我了。”
“悔嗎。”柔則頓了半晌,她幫過宜修,所以胤禛便對她起了戒心,連同她一顆真心也放在地上踐踏。
以往那些真情流露,是真是假呢?胤禛到底是要她,還是隻是要一個全心全意的妻子呢?
她回想之前與胤禛的恩愛不疑,與如今的疏離猜忌。
直到今天,胤禛甚至要她親手殺了自己的妹妹,來試探她的忠誠,柔則隻覺得荒唐不已。
“福晉,我要走了。”宜修抽出手,準備離去。
柔則用帕子掩了眼淚,有些悵然若失,問道:“你還會回來嗎?”
“也許會,也許不會。”宜修笑笑,若是能成功逃出去,她才不會再來這個吃人的地方,除非胤禛死了。
“與我接頭的人恐怕等急了,福晉保重,此時你去尋甘氏,說不定還能親手處理掉她,晚了老八那邊可就要下手了。”宜修急著走,便沒有再寒暄。
她如今對柔則已經說不上恨,但也絕說不上姐妹情深,若是能相忘於人海,便是最好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