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果郡王也不跟她客氣,直接接過了她遞過來的一碗白粥。用的不是多好的的米,卻異常的香滑,不知道在爐子上燉了多久,米粒已經快要化了。
“你的額頭恐怕要留疤了。”他看著浣碧依然在滲血的額頭緩緩道。
“嗯。”浣碧隻是輕輕應了一聲。若不留疤,若不破相,甄嬛又怎麼會暫時放過她。她得撐下去啊,隻要再撐九年……如果甄嬛死了,是不是她可以提起出宮?
眼中晦暗閃過,她從不認為自己是什麼良善的人,不過是旁人對她好一分,她還上兩分罷了。她厭惡欠人情。可若誰處處針對暗害,她亦會記恨於心底,以待來日。
“想什麼呢?”果郡王見她眼中恨意湧起,閃著陰霾便問。
“無事。”恨意瞬間收起,在社會摸爬滾打多年,她早就學會了掩藏自己的情緒。想了想又道,“在想惠嬪娘娘。”
“嗯?”果郡王倒是喜歡香甜的梅花醬,直接舀了一勺放到了白粥裡。“惠嬪怎麼了?”他皇兄的新寵,還有了身孕。
“惠嬪沒有身孕!”
甄嬛記憶好,當初眉莊將那張助孕的房子拿給甄嬛看時甄嬛便悄悄記了下來,待到回了碎玉軒便叫來了溫實初。溫實初直言這表麵上看起來是助孕的方子,但是方子裡有兩味藥會延遲月事,並產生惡心嘔吐之感。當時溫實初還問甄嬛這是從來弄來的方子,麵上看著是助孕的,但內裡恐怕是害人的。
甄嬛當時怎麼說的,不過是無意中得來,沒什麼的。她也不會用。
溫實初憂心後宮妃嬪有人用了方子,便多嘴問了一句,後宮之中,可有人用這方子?甄嬛道,後宮之中,無人用這方子。
不過她並不準備向果郡王說的這麼清楚,他對純元皇後抱著不該有的心思,看起來是一往情深。甄嬛與純元皇後相像三分,若是她說了,想必果郡王不信。畢竟那張臉在他心中就是白月光的存在,她若是說了,定然惹惱了他。她還想能夠沒事用一用他的桐花台。
“怎麼回事?”
浣碧勾了勾唇角,“後宮中事,還不都是那些。”
甄嬛得寵,自然能夠得家人入宮相看。哪怕隻有一兩個時辰,也是開心歡愉的。
甄衍是男子,入後宮總歸是有違規矩,他與甄嬛說了幾句話敘舊之後走了出來,將地方留給她們母女。小允子與當時將浣碧推下屋頂的兩個小太監緊緊跟著他。
“你還好嗎?”
坐在井邊的洗衣服的浣碧笑了笑,抬了抬被吊起來的手臂,“你說呢?”她住的廚房是碎玉軒一個廢棄的廚房,在正殿的斜後方,角落有一口井,被圍成了一個單獨的小院子,以供最低級彆的太監宮女住,陰暗又潮濕。
她掃了一眼小允子和另外兩個小太監,甄衍明了,揚聲道,“我有事同浣碧姑娘說,你們下去吧。”
他們低頭不語,隻是往後退了幾步,仍是遠遠的站著。
浣碧聳聳肩,似在意料之中。“還沒恭喜你呢?”
“我有什麼好恭喜的。”雖然隻站了一會兒,但四周的潮氣也像是毒蛇一樣從腳底嘶嘶纏上。便是即將入夏,也感覺一絲絲的冰冷。
“恭喜你入朝為官。”一隻手無法擰乾衣服,她就隻能堪堪將衣服裡的水壓一壓乾,然後直接晾曬起來。“還有,恭喜你即將成親。”這裡不會有人來的,就像是碎玉軒中的孤島冷宮一樣。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會自己洗衣服,而非送去辛者庫統一清洗。
相顧無言。浣碧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這裡是宮中非府中,他們又身份有彆,還是不說的好。甄衍則是後知後覺的想到文沭跟他說過的話。文沭說,你便是進了宮見了浣碧姑娘也裝作看不見吧,你妹妹的心胸實在狹隘,彆再給她惹事情了。如今自己來找她,是不是會害了她?
“浣碧姐姐——”斐文從另一頭跑來,見到了小允子,忙收住了聲音,也停下了奔跑的腳步。臉上露出一絲膽怯,恭敬行禮後才走到了浣碧身邊。“小吳子來了,說要給你看看傷口。”
“嗯。”浣碧點頭,在斐文的幫助下將最後一件衣服晾曬了起來。然後看了一眼甄衍,跟她一起從另一邊離開。
她們是這宮中最底層的人,也是如螻蟻般的人。她們沒那麼大的勇氣與能量撼樹,隻求無人注意,躲在洞中一天天活下去。
衣服上的水滴一滴滴滴落在長了青苔的石板上,滴答滴答的聲音並不明顯。甄衍卻一直站在,也不知在想什麼。許久之後正當小允子想要開口叫他的時候。他緩緩的走進了一旁的廚房。被煙熏黑了的牆壁,帶著散不去的濃煙味。隔間是堆放柴火的地方,除了柴火還有一張竹製的小床。床上隻有單薄的一床被褥,床邊是一個破舊的櫃子。櫃子上有一個粗陶的水碗,然後再無其他。
小允子眼中精光一閃,靠著甄衍最近的他在甄衍眼中看到了一閃而過的心疼。他趕緊低下頭,心中盤算著浣碧到底是什麼人。作為陪嫁丫鬟卻被厭棄,也幸好她一向不多言不多事,能夠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情。同時又在猜測甄衍與浣碧的關係,畢竟大戶人家的府中,少爺與婢女有私情的也不在少數。
浣碧也在思考著,她雖心中不悅,卻也不會責怪甄衍。入宮一年,還能看到在宮外的人,也是開心的。隻是小允子跟在他身後,她不得不防。宮中的奴才們,若想發達,便要賭。死死的咬著一個主子,幫著主子獲得皇上的寵愛,榮升高位。
顯然小允子是位賭徒,否則又怎麼會甄嬛什麼都沒說便如此機靈的將她安排在廚房呢?眼中嘲諷閃過,她知道她不能坐以待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