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碧重生(十七)
晚上,浣碧躺在船上睡不著。船在池塘上緩緩晃動著,她以手為枕大躺著,想著中午甄衍跟她說的那些話。
他是什麼意思?他口中的那個情之所鐘的人不會是我吧!?
這個念頭一起,她便立刻驚出了一身冷汗。怎麼會呢?她回憶了一下在甄府中的幾年,她與甄衍見過很多次,真正有交集卻是她見甄衍年唐伯虎的詩。她自認算不上美女,加上自己刻意“扮醜”鍛煉,比不過京中女子的白皙纖細。便是甄衍對她不似府中一般的下人,也是因為她的“特彆”,而非其他。
念頭轉過,心中倒是安了不少。甄衍和她,根本沒有可能。先不說兩人一個主一個仆,就說甄夫人與甄嬛,也是絕對不會允許的,更何況兩人弄不好還是兄妹。
那甄衍的話是什麼意思呢?什麼叫或許他不是甄少爺就可以了呢?他倒底看上誰了?烏篷船在池塘裡隨著水麵搖晃,她翻了一個身也漸漸迷糊。
也不知是因為餘鶯兒的事情還是因為華妃,自到了熱河行宮,皇上便冷待了甄嬛。平日裡要是甄嬛去找他,他也是十分愉悅的,不過是晚上少翻了甄嬛的牌子。
瑾汐見甄嬛心裡難受,少不得的勸慰,“後宮之中便是這樣,不可專寵,便是皇上再喜歡也不行。”不專寵,子嗣才有可能多。
甄嬛靠在軟榻上,蔫蔫的。“皇上這幾日翻的都是華妃的牌子。”華妃多年無子,若是為子嗣,為何不是翻年輕妃嬪的牌子呢?她隱隱覺得同餘鶯兒有關,都這麼久了,皇上於餘鶯兒早已忘了,怎會突然想起呢?她心中疑慮,悄悄讓瑾汐查了,可查來查去隻說是宮人們做工的說起了餘鶯兒,皇上剛好露過聽到了,想起了她才會問的。若是沒有人在背後算計著,那邊隻能說是自己倒黴了。
比起這隻是巧合,甄嬛更疑心蘇培盛。可轉念又一想,當日餘鶯兒被琴弦勒死,脖子差點被勒斷了,可是蘇培盛差人做的,若是他重新提起餘鶯兒對他又有什麼好處呢?
“小主,溫太醫來了。”
甄嬛斂了斂心神,“讓他進來。”
“你怎麼來了?”將小船撐回岸邊,浣碧問跳上船的斐文,“不用伺候小主?”
斐文搖頭,“溫太醫來了。”她不是貼身伺候的宮女,一直做著打掃之類的工作。每次溫太醫過來,小允子就會讓他們遠離甄嬛所在的正殿,正殿中隻留瑾汐小允子等人。久而久之,他們也明白些什麼,溫太醫一來,不用小允子趕,他們就自己躲起來了。
甄嬛倒是不避嫌。浣碧眼神一閃,“我這幾日都沒回去,小主如何了?”隻要甄嬛不找,她也懶得在甄嬛眼前晃。最開始小允子瑾汐還會找她,給她安排事情做。後來隻要他們找她,她就晃去甄嬛眼前。甄嬛不願意見她,覺得她是不詳人,久了,便連小允子瑾汐也懶得管她了。小允子倒是沒什麼,主要是瑾汐,一直防備著她,之前還曾經偷偷找人查過她,跟過她,幸好她一入宮就想著辦法同宮女太監打好關係,他們少不得幫她蒙騙瑾汐,倒也沒讓她查出什麼。
“皇上從來熱河之後就沒翻過她的牌子,她肯定不高興。”斐文伸手,折斷了一枝蓮蓬,直接扣蓮子吃。
浣碧輕笑,“你怎麼知道她不高興,也許她樂得清閒呢?”
斐文一邊剝蓮子一邊道,“要是莞小主樂得清閒又怎麼會承寵呢?”她雖然年紀輕,但是進宮也有幾年了,後宮中來來回回那些人那些事,懂與不懂也看了不少。有樂得清靜的妃嬪,不是她這樣的。
“吃完蓮子就回去吧,省的小主找不到你。”
斐文搖頭,“不,找不到總比打擾了她和溫太醫要好。”有一次她搬花裝飾殿內,不知道溫太醫來了,直接闖了進去,當時小主雖然說沒什麼,但是後來瑾汐姑姑狠狠罵了她,還罰了她半個月的月俸。
“那就在這多待會兒吧。”
斐文一邊吃著蓮子一邊問浣碧,“姐姐,等你二十五歲出宮之後要做什麼?”
“不知道。”她原本想過去蘇州或者是揚州,買一個小院子,盤一間小鋪子,售賣些手工品。後來又一想,一個孤身的女人,在一個封建的時代恐怕比寡婦還難過吧。
“你不嫁人嗎?”斐文往嘴裡送蓮子,她心急,沒有去芯,苦的直皺眉。
“嫁人?”浣碧坐下跟她一起剝蓮子,聞言笑了笑,“不嫁。”
斐文好奇,“為什麼阿?”
浣碧不答反問,“嫁給誰?”身若浮萍,她沒信心,也不信感情。感情這種東西,消磨的最快。不如錢財實在。
“姐姐,你有沒有喜歡的人?”十五歲的小姑娘,常常聽一些年紀大一些的宮女說起自己對未來的暢想,聽的多了,也總是會想一想自己日後要是嫁人了,夫君會是怎樣的。開始會羞澀,後來便成了期待。
喜歡的人?她一陣恍惚,然後輕輕揚起了唇角。“有!”她曾經真心愛過三個男人,也曾努力經營過這三段感情,可惜,自己倒底不善於這些,最終都失敗了。現在想想,似乎曾經以為的甜蜜不過都是自己的臆想。
斐文的眼亮了,追問,“他是什麼樣的?”
什麼樣的?浣碧看著自己的手,蓮子皮染綠了手指,就連指甲裡,都是綠色。她想了想,微微偏了偏頭,卻沒有抬起,“是一個像光一樣的人。”曾經放在心中的第一個男人,與光同輝。她曾經那麼拚命的去追逐這到光,卑微到塵埃中,想要在塵埃中開出花來。她拚了命的去追,卻也追不上。
光!?“薛公子那樣的嗎?”斐文想了想,又問。
浣碧看起頭,見她一臉的疑惑,笑著點點頭。“是啊,像薛公子一樣。”氣質卓絕,一眼便知非池中物,由骨散發出來的自信與貴氣是模仿不來的,也是掩藏不了的。
現在想想,她本就是塵埃,一個天一個地,便是開出了花兒,也是追不上的光的。她曾經是那麼努力想要配得上他,後來才發現不過是徒勞。不過,也幸虧了這個讓自己努力追也追不到的男人,她才能學了那麼多東西,即便是這些東西對她來說一點用都沒有。
“你會嫁給他嗎?”
浣碧失笑,“怎麼可能。”死過一次,活過一次,現在想起來除了還剩微微的遺憾,竟然沒了其他的情緒。“他成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