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碧重生(三十一)
端妃為何要安排瑾汐在甄嬛身邊,是為了借由甄嬛的手還是因為其他;瑾汐對甄嬛如此忠心是因為當年的一碗冷飯之恩還是因為端妃另說。她不想去探究瑾汐為何這麼忠心這件事,有馬公公在,她相信無論出於何種目的,總歸翻不出花來。
時隔三個月再次出宮,她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自由的空氣阿。跟胖公公打過招呼之後趕緊悄悄溜回了家,換了一件紅緞地蝶戀花秋冬裝,挽起發髻,戴上芍藥珍珠絨花花冠,鬢邊插上以千裡江山圖為藍本所做的絨花防油紙上,步搖插於發髻之後,隨步搖曳。眉梢拉長,以顯銳利,眼線挑高,彰顯氣華,朱湛點唇,霸道貴形。
來不急敘舊,她便讓王叔叫了一頂轎子,帶著禾茉去了郊外道觀。她需要時不時的以安衾之身份露麵,以平京中有心人的猜測與好奇。
道觀中,上香人無數。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穿著豔麗氣度不凡的兩母女。
“喂,這位就是安宅的主人,旁邊那個小姑娘是她女兒,跟著岑夫子讀書的。”
“岑夫子一貫迂腐,竟肯教一女子讀書?”
“一文錢難倒英雄好漢,岑夫子的兒子要娶親,光是聘禮,便是一筆不小的錢。再迂腐,為了兒子,也得變上一變。”
聽著旁人的議論,她勾起了唇角。王叔倒是有些擔心,畢竟他們孤兒寡母的,若是有人心懷不軌,但是憑借幾條大狗,也不過隻能擋一時。一個女人,便是有錢,日子也總歸是難過的。
難過,再難過能難得過被囚禁一般關了多年,再難過能難得過為奴為仆任人欺淩裝瘋賣傻多年,再難過能難得過深宮中步步謹慎時時防備?
她在宮中的這些日子,阿晉常常出入安宅,又總是帶著禾茉玩耍,又豈不是在為她撐腰?便是他身份低微,也是果郡王府的大管家,也是果郡王最為信任之人。想到這裡,她心中一軟,已經盤算著要如何感謝阿晉了。
“走,我們去看看道長。”浣碧低頭一笑,伸手牽住了禾茉。
道長所居住的正殿中,薛公子與薛夫人跪在三清老祖像前燒香。
薛夫人雙手合掌,仰頭看著三清老祖,“我身體不好,恐難有孕,相公你還是另娶她人為你傳宗接代吧。”她神色平靜,似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之事,手腕上紅珊瑚刺目。
薛公子握香三拜,“果這樣也就罷了。隻是昨兒晚上,我不過是要改個樣兒,你就扭手扭腳的。”
薛夫人聞言臉上一白,很快紅了眼眶,眼底閃過一絲屈辱的光。“道觀乃是神聖之地,怎可胡言。”
薛公子笑著起身,將手中的香插入三清老祖像前的香爐中。
“走吧。”浣碧低聲道。她一直以為薛公子與薛夫人感情甚篤,今日偶遇,竟讓她覺得兩人之間的關係並不似他們在外人間所表現的一般伉儷情深。薛夫人不願生育可以說是她害怕生產之痛,薛公子看似在調情,實則是在侮辱她,若非侮辱,又怎會在人來人往的道觀說出這種話呢?加之薛夫人眼中強壓的屈辱……她摸了摸下巴,嗬嗬笑了兩聲。心中好奇,卻也不準備探究旁人的秘密。
她本想著繞過去,怎知誤入了一個小院。小院幽靜,有嫋嫋香煙飄散。一個身著道袍的女道姑盤腿坐在蒲團上,嘴唇淺淺蠕動,不知在念什麼。
浣碧驚覺打擾了旁人,忙拉著禾茉道歉,“誤入師傅居所,驚擾師傅修煉,還請師傅見諒。”
女道姑緩緩睜開了眼,直視誤入的她們。開口卻問道,“你們乃何人?姓誰名誰?”
浣碧低著頭眉頭微皺,卻仍然回道,“小女姓安,單字一個衾,這是我的女兒,安禾茉。”
道姑起身,緩緩走入院中。“瞧你年紀輕輕,竟有了一個這麼大的女兒?”她微微一笑,“還是從母姓。”
“禾茉非小女親生,乃是收養。”
“哦?”道姑尾音上揚,繼而平淡,“原路回去吧。”
浣碧轉身就走,也不再說什麼驚擾見諒,隻覺得這人奇怪,還有便是這人身上有著一股從內而外發出的威嚴,竟讓她有些畏懼。
原路返回,見了道長,她捂著胸口說了小院之事,隨即問,“小院中是何人?”
道長斜睨了她一眼,捋著胡子,意味深長道,“隱姑娘可真是好福氣阿。”
“此話怎講?”
“小院中所住之人乃是四品典儀官、加封一等承恩公淩柱之女鈕祜祿氏,當朝四阿哥生母。”
四阿哥的生母怎麼會在道觀?
道長沒有說話,不過是捋著長長的白胡子意味深長的看了浣碧一眼。“宮中爭鬥,比你想的更加殘酷。”拋下親子,狠心不顧,自請出家,為得不過是來日方長。
京城中不知什麼時候開了一間名為“隱娘”的釵飾館,就在道觀的旁邊,預定製。先由畫師為要購買收拾珠釵的女子畫像,然後由店主根據每個姑娘的特點親自設計,畫師將設計好的收拾珠釵入畫,購買人滿意後再製作。雖然耗時長,但是每一個都是孤品,大大滿足了京中富家小姐夫人的虛榮心。
瓜爾佳·文鴛等了兩個多月,才終於拿到了她定製的。這是一個通草桂花步搖,黃色花瓣幾可亂真,清可絕塵,濃能遠溢。尤其現在仲秋時節剛過,灑了一層薄薄金粉的桂花步搖插入發髻中如叢桂怒放。夜靜輪圓之際,把酒賞桂,頗為神清氣爽。釵飾館又十分大方的送了一小瓶桂花香膏,並教她輕抹一些在手腕脈搏與脖頸處。每每抬手敬酒,手腕處桂香清幽,加之步搖於夜中亦醒目,便是太後,也被這些俗物吸引了視線,難得開口誇了瓜爾佳·文鴛幾句。
“再美,也不過隻是廉價的通草。”甄嬛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絲毫不在意。
一旁的安陵容笑了笑,“可不是。”她迎合著甄嬛。
皇後坐在皇上旁邊輕笑,“臣妾瞧著皇上的眼睛都快沾在祺嬪身上了,想必今夜也無需翻牌子了。”
“這釵娘做釵的手藝倒是不錯,就是臣妾瞧著沒有玉石珍貴。”敬妃瞧了一眼甄嬛,溫和淺笑著對皇上皇後道,其中不無迎合甄嬛之意。甄嬛能夠在短短兩年之類爬上妃位,能夠讓皇上頂著太後的不悅做下晉封的決定,絕對不容小覷。“也不知這釵娘做玉石釵飾的手藝怎麼樣,若是好了,倒是可以將她招入宮內。”
郭貴人知隱娘是誰,聞言心中咯噔一下,還未想好如何勸說皇上、皇後絕了這樣的心思便聽太後低沉卻又和藹的聲音道,“後宮之中,本該節儉,以後宮為天下女子之表率,萬萬不可開奢靡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