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碧笑了笑,太後終究還是耐不住問了。她微微低頭,輕聲道,“太後娘娘以前也做過貴妃,當日的太後娘娘想的是什麼,熹貴妃想的便是什麼。”她抬起頭,看著太後,“至於其他的,我不知,也不能知。”
回到熹貴妃的永壽宮,熹貴妃見到浣碧便狀似無意的問,“同太後聊了什麼,聊了這麼許久?”
浣碧露出一個疲憊的神情,“太後說她的孫女過幾日要進宮,讓我有時間去陪陪她。”她在熹貴妃旁邊坐下,“說是和碩溫憲公主的孩子,是個怎樣的人?”
熹貴妃皺眉,完全是一個反射性的下意識動作。
浣碧也跟著皺眉,“怎麼了?”
熹貴妃鈕祜祿氏難得露出一抹苦笑,“和碩溫憲公主乃是先帝最為疼愛的一個公主,比任何一個阿哥公主都要聰慧,十分得先帝疼愛。當年薨逝,先帝與太後悲悸不已,先帝甚至於命諸皇子及文武諸臣、送和碩溫憲公主柩起行。”和碩溫憲公主僅餘一公主,康熙四十一年生,如今也三十多了。但因先帝以及太後的寵愛,驕縱異常,跋扈難訓。至今嫁了三位駙馬,第一位受不了她的責打自殺了;第二位則是公主嫌他懦弱,將他殺了;第三位便是現在這位了,聽說自成親以來夫妻一直不睦,又因為她為公主,不敢得罪,久而久之,便積鬱成疾了。如今已經病入膏肓了,想必也就這幾日了。公主嫌棄他病中晦氣,這才入宮的。
熹貴妃說完搖頭,“駙馬即將過世,不知下一個倒黴鬼會是誰?”她很少透露自己的情緒以及想法,便是浣碧如此心細如塵之人,也探查不到她的一絲一毫的情緒,便是她偶爾中露出的一抹驚訝,她也會猜忌懷疑。唯有今日,唯有說到這位公主,她才露出真情實意,毫不掩飾。
熹貴妃想了想,心中突覺得不安,便對浣碧道,“這位公主你不能見。”
浣碧點頭,這等刁蠻公主,她也不想見。“那我要如何?”
熹貴妃勾起唇角哼笑一聲,“裝病。”後宮之中妃嬪常用的把戲。
公主入宮那日,距離浣碧的婚儀隻剩半月了。熹貴妃早幾日前便放出了浣碧突生疾病的事情,直言為不耽誤成親,今日起便要開始閉門養病。
浣碧本想落得一個清閒,哪裡知道前來探病的人一個又一個,甄嬛甚至將玢兒帶了過來。說是在府中時她便與玢兒交好,如今特地尋來,作為她的陪嫁丫鬟,也算是府中相交多年的情誼了。
情誼不情誼浣碧不知道,但是她知道甄嬛一定是另有所圖。先不說玢兒傻乎乎的,便是玢兒去哪兒哪裡家破人亡這一點她便不可能將玢兒留在身邊。她並非迷信之人,可有些時候有些事太巧了,便不得不多想了。
玢兒在甄府幾年,甄府落得一個家破人亡,之後被發賣到瓜爾佳府上,瓜爾佳府上同樣是家破人亡。聽說那個她在瓜爾佳府時嫁的丈夫前幾天也突然死了,誤食了毒老鼠的□□,丈夫一家除她無一幸存。就這麼一個大凶之人,她怎麼可能放在身邊。
“玢兒。”
玢兒張了張嘴,突然漲紅了臉,不知該喊她什麼。浣碧在侍女的攙扶下坐起,倚靠在床上。拉著玢兒的手親切道,“我們許久沒見了,你可還好。”說罷,還紅了眼眶。
偽裝的久了,她竟也變成了十分優秀的演員,眼淚說來便來,情緒偽裝的無一絲嫌隙。
“我,我……”玢兒儒諾說不出話來。
浣碧輕聲安撫,“不急,你進宮想必也累了,不用急著伺候我,我如今渾身不適,也隻能躺在床上,先下去休息吧。”
去永壽宮打探消息的花宜回到了碎玉軒,殿內,玉嬈正不解的問甄嬛,“長姐,為何你要對她如此的客氣,說到底也不過是咱們甄家曾經的一個奴婢。”
甄嬛輕歎一口氣,“形式如此,不得不低頭。”她何止是一個奴婢啊,還是她們同父異母的姐妹。自從浣碧被封為格格,冠鈕祜祿氏,太後親賜名她便在想,若是當日娘認了她,不讓她為奴婢,如今的她是否會幫扶她們。
甄玉嬈絞著手帕,她怎會不知形式不如人,不得不低頭,可就是心中不忿。想想曾經在府中的她對她們如何的卑微,如何的癡傻,現在怎能一步登天成了格格了呢?並且她絲毫不記她們甄家對她的養育之恩,隻當作是與她們點頭之交。“她哪裡來的好運氣,竟然還嫁與果郡王為嫡福晉。”皇後的侄女烏拉那拉氏都隻是嫁給了榮親王為側福晉,她憑什麼能得如此高的身份地位。說到底,還是不忿。不忿於她們甄家如此的淒慘,她卻能夠平步青雲,不忿於她的親姐苦苦於宮中掙紮,她覓不得一位好良人無法出嫁,或許還要入宮為皇上的妃嬪,更加不忿於她如今榮耀的身份。
槿汐送燉品進來,甄嬛接過碗看了一眼,碗中隻有銀耳。她皺眉問,“為何是銀耳,尋日裡不都是白燕嗎?”
“回娘娘的話,太後的孫女要入宮,她喜食燕窩,皇後便命內務府將血燕、金絲燕都留下備著給她用了,皇後、貴妃均是用白燕,到了咱們這,便隻有銀耳了。”槿汐說完又加了一句,“過幾日待宮中采購後便可如常了。”
“罷了。”甄嬛用調羹攪動了記下,將調羹仍在碗中,“銀耳同白燕又有什麼不同。”
“娘娘,小廚房還有些蟲草,奴婢讓花宜加血乳鴿燉了來。”槿汐見甄嬛不快,又道。這便是宮中,得寵不得寵重要嗎?重要!但更重要是位份,是是否有傍身的東西。他們娘娘確實有子,可先是欽天監不停上奏說阿哥公主雙生子為不詳,定要處置掉一個,又有阿哥公主長得絲毫不像皇上惹皇上疑心之事,便是皇上每月會來兩三次又如何呢?看似得寵,實則失寵。
“蟲草?”甄嬛淒淒一笑,“上個月皇上心情好賞的吧。”她突然發怒,猛然將桌上的杯碗撫到地下,“什麼時候我吃些燕窩蟲草還需要旁人一時高興賞賜了!”一步錯,步步錯。或許從當年一心入宮謀權勢富貴開始便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