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的娘娘們都留著長長的指甲，所以便是傳官房，也不用自己動手。解衣的解衣，事後擦洗的擦洗，有條不紊。

皇上與皇後走進碎玉軒時，甄嬛剛傳了官房，在內殿方便。小太監捧著官房疾步走出，剛好撞倒了皇上，忙又後退，從另一處離開。汙穢之物若是衝撞了皇上可是大事。

槿汐一麵吩咐花宜快些為甄嬛更衣，一邊忙出來迎駕。皇上的眉頭不可見的皺了皺，女子再美，若是扯上了屎尿屁，便也美不起來了。“皇後，你同莞妃說吧，朕想起朕還有事，先離開了。”說罷，轉身就走。

甄嬛一貫在這個時間傳官房，這時間皇上剛下朝，便是來，也要一段時間，足夠她收拾好一切，怎知皇上今日下朝的如此早。

皇後笑了笑，手在空手虛虛劃了兩下，“妹妹，今日本宮來是有一件事要告知於你。”

“皇後娘娘請講。”甄嬛低著頭，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

皇後斂起了笑容，“黃河決堤，百姓流離，河南河北大汗，廣西洪災……妹妹該知道吧。”

甄嬛緩緩點點頭，心中不安。

皇後輕歎，“欽天監直言，若是皇上再不做決定，恐民不聊生。”

“皇後娘娘！”甄嬛猛然跪下，“稚子無辜，臣妾的孩兒們一歲都不到啊，天災怎會是因為他們！”

“雙生之子本就不詳。”皇後皺著眉，也是一臉的悲戚，“這件事皇上不好開口，便有本宮來說了。”她伸手就要扶起甄嬛，“自古以來，若是雙生，定是要處置掉一個人。”她見甄嬛不願起，便也收回了手，站起身，居高看著甄嬛，“莞妹妹你好好想想吧，要留下……哪一個。”

皇後走後，甄嬛趴伏在地下哭泣，槿汐與花宜跪在一旁，不知該說些什麼安慰。既是皇後來傳話，想必皇上已然做了決定。

甄嬛哭了許久才抬起頭，“槿汐，我該怎麼辦？”

槿汐咬了咬牙，“娘娘，事到如今，能保住一個是一個。”

甄嬛淒淒一笑，心中隻覺有萬蟻啃噬，“可我要選誰呢？”兒子女兒，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她十月懷胎所產。

槿汐不言，選誰都好，都相當於她這個為人母的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

“皇上如今對我猜忌成什麼樣了啊。”甄嬛哽咽，“若是留下阿哥，他便會疑心我有心爭儲位，可若留下公主，隻怕要不了幾年皇上便會匆匆將公主許配出去。若是能許得好人家還好，若是隨便指婚……”她壓根不敢想。

“娘娘。”槿汐握住她的手，“此事既已是皇上決定，您便要果斷啊。”她握緊了甄嬛的手，“若是繼續拖下去，不僅會影響到日後留下的一個，恐怕還會連累家人。”她看著甄嬛，“三小姐的婚事初定，若是再出什麼旁枝……”尋尋找找，總算是在京中找了一位還不錯的人家，是甄衍的同僚，家中妻子兩年前病故了。雖玉嬈嫁過去是續弦，但好在對方是讀書之人，性格寬厚，無子嗣。

甄嬛咬唇，咬出了血來都不覺痛。她恨！恨欽天監，恨傳出流言的人，也恨皇上太後！但最恨的卻是果郡王。他一走了之倒是清淨了，倒是撇得乾淨了，獨留她在宮中苦苦掙紮。若非是他，自己又如何會委身於他，繼而有了身孕！

如今所剩，除了心痛便隻剩後悔了。若是當日老老實實呆在甘露寺，不被果郡王引誘，若是當日吃得了甘露寺的苦，如今回宮也不會處處受人鉗製，苦苦掙紮。甚至於，還要舍棄自己辛苦懷胎所產下的孩兒。

養心殿中，依舊是郭貴人伺候著筆墨。

“你說，她會選誰？”

郭貴人捏著衣袖研磨，“親生之子，怎會選？”她飛快地抬頭，疑惑地看了一眼皇上，“不會選的。”

皇上笑了笑，“若是你，會如何？”

郭貴人想都不想便答道，“與我的孩兒們一起死。”

皇上笑出了聲，“一起死，倒是決絕。”

郭貴人一臉嚴肅，她不覺這有什麼好笑。皇上又道，“雖決絕，卻是一顆慈母之心。”說罷，收斂了笑容，“不知莞妃她有這顆慈母之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