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鐘明看過來,那青年擠了擠眼睛,眼角的淚痣跟著一動,作出口型:‘你長得真好看’
讀出對方的唇形。鐘明一愣,覺得自己是看錯了。
他從小就知道自己長得很普通,因為家裡條件不好,他不高,而且瘦弱,和馬修那種高大俊朗的青年完全不一樣。
印象裡身邊人也對他的長相少有正麵的評價。
「小醜鴨」、「小老鼠」
記憶裡,有人經常這樣叫他。
應該是他看錯了,鐘明斂下眼睫,沒有回應。
那個黑發青年顯然沒有放棄。在鐘明跟著男仆的隊伍向外走去,青年正好和他並排,他側過頭,小聲和鐘明說悄悄話:“新來的,你是哪國人?”
鐘明不是很想回答。但是青年是目前他看到的男仆裡麵唯一的亞洲長相,他想了一下,還是回答了:“華國。”
“哦,我也是。”
黑發青年說。他們兩個走在最後一排,前麵是幾個身材高大的白種人,將他們兩個遮擋的嚴嚴實實,青年比鐘明高一些,彎下身體,繼續和他說:“你是不是很奇怪,為什麼我們聽得懂他們說的話?”
鐘明心中微頓。確實,以唇形來看,馬修說歐洲係語言,最有可能是德語。他是懂一點德語,但遠不到流利的地步。
他微微抬起眼,看見青年笑了笑,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遊戲會自動在我們腦子裡轉換語言,對玩家也是一樣,玩這個遊戲的人各個國家都有。”
鐘明猜到了, 心想這遊戲還挺高科技的,竟然能做到實時翻譯,一點卡頓都沒有。
他身邊,青年歎了口氣,說:“……真不知道這些人哪來的這麼神通廣大。”
他的聲音很低,並且發冷。鐘明注意到他語調裡的沉重,微蹙起眉。
“不說這些了。” 那股陰沉在青年身上轉瞬即逝,他重新勾起笑容,小小地伸了下懶腰,說:“先去吃飯。”
他放下手的同時,掌心輕輕滑過鐘明的背,仿佛安慰般說:“我在這裡很久了。你要是有什麼不懂的都可以問我。”
鐘明掀起眼皮,淺淺看了他一眼。雖然青年笑得很和善,但他還是對早飯的興趣比較大。
然而,不過一會兒,鐘明就改變了想法。
他坐在餐桌前,瞪著眼前的’早飯’陷入了沉默。
木質的餐桌上放著一隻鐵腕,明顯被摔過,碗邊陷下去一個凹槽。裡麵盛著一碗黏黏糊糊的東西,微微泛黃,氣味告訴鐘明這是一晚燕麥粥。
周圍是男仆們喝粥的聲音。鐘明沉默一會兒,緩緩拿起勺子,從過稠的燕麥粥裡挖出一點,嘗試性地放進嘴裡。
……粥糊了。
舌尖焦糊的苦澀,加上空氣裡的黴味,讓鐘明差點吐出來。
他生生忍住嘔吐的欲望,放下勺子,用幾乎是獵奇的目光看向周圍狼吞虎咽的同僚。搞不懂他們是怎麼吃得下去的。
“你不吃嗎?”
他身邊青年的聲音傳來。鐘明回頭一看,發現擺在對方麵前的碗已經空了,而且是碗底的最後一點粥都被挖了個乾淨。
青年看著鐘明麵前幾乎一點沒動的粥,眼神中迸發出渴望:“你不吃,那能給我嗎?”
再不動如山,鐘明也忍不住微微睜大了眼睛。似是看出了他的驚訝,青年笑了笑,俯身過來,壓低了聲音道:“我勸你多少還是吃點。”他說:“之後……食物也不會變好。”
鐘明不可置信地瞪著他,一時懷疑自己是回到了中學戲劇般,現在正上演《簡·愛》。不是說遊戲公司都超有錢嗎?怎麼到他這就變了?
“遊戲公司這麼摳的嗎?”
他忍不住脫口而出。
青年睜大了眼睛,似乎是有些驚訝,眼角的淚痣一動,轉過頭,用手抵住嘴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說得對。” 青年去擦眼角笑出的淚:“他們是很摳。”
鐘明不知道自己說的話哪點好笑,蹙起眉頭。那青年笑夠了,呼出一口氣,向後靠在椅背上:“我們這種仆人也就這樣了……”
他偏頭看向鐘明,又朝他擠了擠眼睛,抬手指向頭頂發黴的天花板:“但是如果你能想辦法,爬到上麵去,事情就不一樣了。”
鐘明抬起頭,看向天花板,他現在所處的食堂在半地下,四周的牆壁上長滿了青苔,一細溜的窗戶外射入一點陽光,照亮空氣裡漂浮的灰塵,條件肉眼可見的惡劣。
樓上有什麼?鐘明不明白,他疑惑地轉過頭,和青年的目光,刹那間突然明白了什麼。
剛剛那個高大的金發青年馬修沒跟他們坐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