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恐怖遊戲還真是有意思。鐘明低著頭想,下一瞬,他被一股巨力提著肩膀拽起來,對上一雙冰冷的眼睛。
是傑克。鐘明被迫與他對視,發覺這個白種人的五官長得很粗獷,身高有一米九往上,像一座山堵在他麵前。
“不好意思,沒看到你。”
傑克勾著嘴角,把他提溜起來站定,向下伸出手,掌心拍了拍他西褲上被血水打濕的地方。
“你的褲子打濕了。”
他仿佛很關心鐘明的身體,視線由下至上,一寸寸掃過他的腿與腰,最後停在他臉上,帶著傷痕的嘴角擰了擰:
“脫下來,我給你洗?”
一聲嗤笑響起。鐘明看過去,名叫喬的棕發男仆笑得前仰後合,見他看過來,略微收斂了些,眼神中赤裸裸地透出輕蔑。看著他的樣子像是在看一隻落入虎口的雞。
“…不用了。”
鐘明低頭避開兩人的視線。
他連拒絕的聲音都那麼小,姿態柔弱可欺,明明穿著一式的男仆裝,腰部卻極具地收攏,盈盈一握。他斂目道:
“我之後自己洗就好。”
傑克覺得口乾,舔過嘴唇,已經在想晚上的單板床睡兩個人會不會太擠。
“那就晚上再脫。” 傑克用一隻手揣在褲兜裡,低頭打量一塌糊塗的台階:“我幫你擦吧?”
鐘明彎下腰,把帕子撿起來捏在手裡,很怯懦地說:“……不用了。我自己能行。”
傑克笑了一聲,心想這新來的亞洲男孩,木是木了點,但勝在聽話。
他用看玩物的眼神在鐘明身上又掃了兩遍,在他低垂的臉上停留許久——而且長得夠漂亮。
看夠了,他隻管等著晚上的正菜,邪笑著轉過身,腳踩著血水走下台階,又在樓梯上留下好幾排泥濘的腳印。
鐘明看著兩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口。麵上懦弱的神色消失,撿起水桶和帕子走到樓下,蹲下身,又從第一級台階擦起。
打掃衛生這種體力活,頭腦再好也沒辦法,沒有捷徑可走,隻能一點一點做上去。從彩色琉璃窗戶中照入,角度從低到高,又從高到低。
晚霞照進來的時候,鐘明擦台階才擦到一半。
期間大堂裡半個人都沒有。不管是早上的馬修和瑪麗夫人,還是其他的男仆,又或者是畫像上的小少爺,都沒有出現。
鐘明不想其他的,隻管專心擦他的台階。
等到橙黃的晚霞照在鐘明的臉上,李逸之溜出來,走到他身後:“乾活這麼賣力啊?”
鐘明回過頭,看了他一眼,遂又低下頭。
“哎呦。” 李逸之蹲下身,側頭看他:“受委屈啦?怎麼還沒擦完,有人欺負你?”
鐘明沒抬頭:“沒人欺負我。”
李逸之蹲在他身邊,看著他又白又修長的手拿著帕子,動作慢而細致,擦個台階像是在雕花一樣。
“你這樣要擦到什麼時候?”
李逸之看得直皺眉頭,照這個速度,怕是活到半夜都乾不完。鐘明麵色不變,隻顧擦台階。
見狀,他歎了口氣,伸手拉住鐘明的手,從口袋裡掏出手帕,仔細將手指上的臟汙擦乾淨,隨後將一個熱乎乎的東西放在了他手裡。
鐘明偏頭一看,發覺那是個硬邦邦的黑麥麵包。
麵包顯然品質不怎麼高,比早上的粥好不到哪去,掙紮地從麵皮下透出一點微薄的香氣。
鐘明推拒回去:“我不吃,你留著吧。”
“那怎麼行。” 李逸之撕下一塊,送到他嘴邊:“早上你吃那麼兩口,乾一天的活,還不餓嗎?”
鐘明抵抗不住,微張開嘴,牙齒上下動了動,味同嚼蠟。這個麵包又乾又硬,沒有一點麥子的香味,入口還發酸。
他吃了兩口,怎麼都不願再吃。李逸之無法,隻好收回手,幾口把麵包塞進自己嘴裡吃掉,拍了拍手對鐘明道:
“你難不成是鐵打的,不吃飯也能活?”
鐘明嘴角勾起一點笑意。他當然不是不餓,隻是很能挨餓,也許跟他上輩子的經曆有關,可惜他忘記了。
通過這半天,鐘明已經看明白,食物對於他們這些下人來說是稀缺物資。李逸之能把食物省下來給他,說明這個人對他至少是有善意的。
鐘明偏過頭,看他一眼:“我可能要工作到很晚,你不用管我。”
“……行吧。”
李逸之本來還想勸,但似是從鐘明臉上看出了什麼,他閉上嘴,轉身鑽進了走廊裡,最後隻留下一句:
“你注意不要弄得太晚,不安全。”
鐘明點了點頭,沒太放在心上。再危險他也不會回去麵對傑克。
李逸之離開後,又過了許久,黑夜緩緩降臨。
大堂裡隻剩下帕子擦在大理石上的聲音。鐘明終於擦完最後一級台階,抬頭看了眼窗外高懸的月亮,估摸已經過了午夜。
果然,沒人管他活乾到幾時,也沒人來看他有沒有回去睡覺。
估計隻有傑克關心這件事。
鐘明想到這裡,勾了勾嘴角,他就是故意在外麵耗到這個時候的,現在傑克估計還在樓下到處找人呢。鐘明收起了手帕,從地上站起來,活動了一下僵硬的雙腿,和被冷水浸透的手。等到身上略微鬆快些,才轉身向下走。
等會隨便找個角落睡一會兒吧。他這樣想。
然而,等他走到一半,背後突然想起一陣窸窣聲。
像是什麼尖利的東西,刺在大理石的表麵上,傳來清脆的聲音。
不會是老鼠吧?
鐘明回頭去看。驟然和八隻眼睛對上了視線。
下一瞬,在極度的驚嚇下他驟然失去平衡,從樓梯最頂部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