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瞬間,他想起了之前聽到的傳言——皇上曾和已經去世的鎮西侯原配,有過感情糾葛!
原先他還對這個傳言嗤之以鼻,真是什麼瞎話都敢傳,皇上怎麼可能跟臣妻有所牽扯呢?那不扯淡呢麼!
但是裴謖那張與皇帝相似的臉,讓他覺得,傳言很有可能屬實!
偶然窺破了這個大秘密的鄭禦史,能不激動麼。
可是有一點又說不通,如果皇上真跟裴氏有那個啥,皇上能不知道裴謖這個兒子?
或者,皇上早就知道,隻是刻意隱瞞著外界?
畢竟跟臣妻有染,還生出一個私生子這事兒,一旦傳出去,就有損皇上的威嚴了。
鄭禦史想通過皇帝的表情來揣測一二,可皇上不愧是皇上,表情上恁是沒露出一點端倪,讓他無從猜起。
“鄭卿?”皇帝語氣加重了幾分,明顯是對他的拖延不滿了。
鄭禦史豁出去了,“陛下,臣觀裴謖的樣貌,與您有幾分相似。”
聰明人之間,話不用說得太明。
僅這一句,就令皇帝明白了鄭禦史剛才的種種糾結與遲疑,也懂了他話中的未竟之意。
皇帝陡然站了起來,眼睛亮得驚人,如同垂危的病人回光返照一般。
他緊緊盯著鄭禦史,不確定道:“當真?”
鄭禦史說也說了,心態已然變得十分光棍,再沒什麼好顧忌的了。
“自然,臣還沒到那老眼昏花的地步。”
這下激動的人換成皇帝了,他死死握住自己的手,在殿內來回走了好幾圈,心情依然無法平複。
如果說裴謖和自己生得像,那是否說明,他是清齡和自己的兒子?而非林正西的?
不行,他必須立刻見到他,見到之後,或許就能確認了。
“楊震!”皇帝揚聲喚道,表情透著一股亢奮,“宣裴謖進宮。”
楊公公躬身應是。
走出大殿時,他抬頭看了看天,預感這大虞的天,怕是要變了。
他跟在皇上身邊二十多年了,對皇上和那位裴夫人的事一清二楚,而剛才殿內鄭禦史和皇上的談話,他也聽得明明白白。
那位裴謖裴公子,很有可能是皇上的血脈。
以皇上對裴夫人的愛重,將來這大虞的江山到底會落在誰的頭上,怕是懸了。
不過這些都和他一個奴才沒什麼關係,他隻需要做好主子交代的事就行了,其餘的,還是少操心為好。
皇帝雙手叉腰在殿內轉圈,等得十分心焦。
瞧見鄭禦史還沒走,索性向他打聽起裴謖跟他和棋聖下棋的事來。
鄭禦史樂得跟他講,這樣他就能順理成章地留下來,聽得第一手皇室秘辛了。
雖說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但這個事兒他都已經參與進來了,不可能全身而退,既如此,那當然是知道得越多就越有利了。
裴謖隨楊公公踏入紫宸殿,也就是皇帝的寢宮。
“陛下,裴公子到了。”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靠近,來到他麵前,裴謖眸子微抬,來人身著一襲盤領窄袖黃色常服,胸前用金線勾勒出團龍紋樣,是皇帝無疑了。
裴謖行跪拜之禮:“草民參見皇上。”
皇帝半晌沒有出聲,神色怔忪地盯著他,太像了,這孩子的風姿儀態,與當初清齡路過救下他後,朝他走來時的模樣,何等相似!
而那張臉,更是結合了他和清齡的長處,都不用查驗,他就能確認,這就是他和清齡的孩子!
他心中不由得萬分懊悔,為何他之前沒去看一眼這個孩子呢?
隻消看上一眼,他就能知道真相了。
楊公公輕咳一聲,以作提醒。
皇帝回過神來,忙伸手去扶還跪著的少年:“快起來。”
“謝陛下。”
裴謖起身後,皇帝依然把著他的手臂不肯鬆開,目光在他臉上逡巡著,“你……朕聽說你棋下得很好,來陪朕下一局。”
“是。”裴謖垂眸斂目,恭聲應道。
鄭禦史瞧著這父子相見的一幕,一雙不大的眼睛閃爍著八卦的光芒。
皇帝瞥見他,擺擺手:“鄭卿退下吧。”
鄭禦史:“……”皇上這是用過就丟啊。
他隻得遺憾地告退。
棋盤已經被收拾好,黑白棋子各自歸到棋缽中,皇帝和裴謖相對而坐,心思全然不在棋局上,時不時抬頭看一眼對麵的少年,幾次欲言又止。
他有很多問題想問,卻又一時不知從何問起。
驀地,他目光一定,注意到裴謖下棋的那隻手的大拇指上,赫然戴著一枚墨玉扳指。
“這扳指可否給朕看看?”
裴謖戴著這枚扳指,本就是為了給皇帝看的,誰知皇帝太遲鈍,現在才發現。
他摘下扳指遞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