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接過來,在扳指表麵的螭龍紋中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和排行。
當年先帝命內務府為入了族譜的皇子打造一批扳指,作為皇子的身份象征,必要時扳指還可以當做印章來使用。
他拿到扳指後,在內部刻上了一個小小的“卍”字,以示和其他人的區彆。
而手中這枚扳指內部,赫然就有一個“卍”字。
當年,他被清齡救下後就昏迷了過去,醒來時就見清齡坐在火堆邊,把玩著他的扳指。
他本想討回來,誰知清齡說:“我救了你一命,難道你不應該感謝我嗎?你身上除了這枚扳指之外,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了,我就勉為其難收下這個作為謝禮吧。”
救命之恩確實無以為報,但這枚扳指是他的身份象征,萬萬不能落入彆人手裡。
但他身受重傷,人家姑娘又確實救了他一命,他暫時也不好討回來,想著徐徐圖之。
誰知這一圖,扳指沒討回來,倒是把自己的心也給丟了。
他索性沒再提將扳指討回來的話。
後來清齡不告而彆,離他而去,他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沒能找到她,她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
他不禁懷疑,遇見她所經曆的種種是否是自己做的一場夢。
三年後,先帝駕崩,他登基為新帝,某一日,猝不及防在一群前來為先帝哭靈的命婦中,瞥見了她。
據暗衛調查來的情報,她乃是鎮西侯府的世子夫人,還有個三歲大的兒子。
或許是對她餘情未了,又或許是不甘心被她始亂終棄,又或者……總之,他沒能說服自己放下她,在一個夜晚,潛入了她的房間,向她討要扳指。
結果她說:“哦?那個扳指啊,我早就丟了,陛下想要的話,就去玉江裡撈吧。”
即便知道了他的身份,她在他麵前依然桀驁不馴,漫不經心,似乎篤定了他不會對她怎樣。
然而偏偏,他還真的奈何她不得。
打又打不過,以皇權相逼,也非他所願。
見她對那個孽種溫柔得不像話,他嫉妒得發瘋,腦子一抽,竟用那個孩子來威脅她。
為了孩子,她倒也的確對他溫軟了許多,偶爾還會給他一點甜頭嘗嘗。
但是他根本無法滿足於此,他想徹底占有她,讓她隻屬於他一個人。
“彆做夢了,回去上你的朝吧。”
她輕佻地拍拍他的臉,好像他是送上門來的一個小倌一樣,渾然沒把他當回事。
偏偏他就是對這樣的她著迷。
怕她跟自己魚死網破,乾出玉石俱焚的事來,他到底也沒敢真的將她弄到宮裡去。
他本以為他們會這樣偷偷摸摸的一輩子,誰能想到……自那以後,他就再也沒去過侯府,甚至刻意遺忘了那個地方。
好像這樣就能假裝她依然還好好活著一樣。
而那個他以為是她為彆的男人生下的孽種,他也沒有關注過一絲一毫。
如今才知,他實在錯得離譜。
記憶回歸,視線落在手中那枚小小的扳指上,皇帝心中諸般情緒,最終化為了一聲輕歎。
“這枚扳指,你是從何而來?”
裴謖:“我娘留給我的,她說,這是我的生父送給她的定情信物。”
“咚”的一聲,皇帝手裡的扳指落在了棋盤上,在上麵不斷旋轉。
*
寧王府。
寧王在小樓中作畫,畫中女子容色姝麗,清豔無雙,額間一抹桃花印記,美得不似凡間人,正是上元節那日,他驚鴻一瞥間,見到的裴謖身邊的那名女子。
如今他已打探到了她的姓名,薑盈。
落下最後一筆,寧王將筆擱在筆洗上,縱覽了一遍整幅畫像,不甚滿意地皺了皺眉。
他的畫技終究有所局限,隻畫出了真人的三分神韻。
不完美的東西,留著也隻會礙眼。
寧王毫不心疼地將耗費了一天時間畫出來的畫像,丟進了火盆裡,看著火舌將畫卷舔舐殆儘,他心中莫名升起一抹快感。
這時,管家走了進來,向他稟報:“王爺,皇上召裴謖進宮下棋,到現在人還沒有出宮。”
閉目養神的寧王豁然睜眼,起身來到窗邊,遙望皇宮的方向。
從見到裴謖畫像的那一刻起,他就對他生了殺心,這個人,必須死。
不管他是恰巧和父皇長得像,還是真的是父皇流落在民間的血脈,他都不允許出現這麼一個變數。
他是寧可殺錯也不會放過。
奈何兩次刺殺都以失敗告終。
第三次刺殺還沒就位,裴謖就又出名了,而且還是因同時下棋贏了鄭禦史和棋聖而出的名。
鄭禦史已經見到了裴謖,若這個時候裴謖死了,難保鄭禦史不會聯想到些什麼。
他隻好收手。
如今父皇已經見到了裴謖,那麼裴謖到底是不是皇子,想必很快就會有結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