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兒臣不同意!”四皇子站起身,因情緒過於激動,顯得表情有些猙獰。
三哥都還沒封王呢,裴謖他憑什麼!
皇帝淡淡掃了四皇子一眼,這個兒子向來魯莽沒腦子,他已經習慣了,所以對他的冒犯也不以為意。
“坐下。”
四皇子不服,還想再說什麼,然而觸及皇帝不怒自威的眼神時,到底還是怕了。
皇帝:“楊公公,宣旨吧。”
眾人:感情您早就準備好了聖旨,所以先前問我們那一句,隻是出於禮貌對吧?
楊公公下了台階,笑眯眯地對裴謖道:“裴大人,接旨——”
皇帝:“裴愛卿坐著就行。”
裴謖:“是。”
眾人的心又是一抖,皇上對裴謖的寵愛也太過了,坐著聽旨,他們還是頭一回碰到。
皇帝讓坐著,裴謖就理所當然地坐在了那裡,還有閒心給薑盈剔魚刺,對於聖旨的態度可謂輕慢至極。
眾人瞄著,恨不得以身代之。
敕封的一串話念完後,緊跟著就是賞賜了。
府邸、朝服、封地、金銀、珍寶……
足足念了有一刻鐘,眾人從驚奇到震撼再到羨慕,最後已經麻木了。
恨自己沒能攤上一個皇帝爹。
不過想想和裴謖——不對,現在該稱呼長留王了——並排而座的兩位皇子,他們以往也從未獲得過如此恩寵啊。
隻能說,人心天然就是偏的。
大殿右側後方,一群勳貴家的閨閣千金八卦起來。
“聽說之前長留王訂過親,女方是忠勇伯府的三姑娘,喏,就是坐在我們斜後方的那個。”
“那張姑娘豈不就是未來的長留王妃了?這也太好命了吧?”
“我瞧著她怎麼像是不高興的樣子?長留王生得那般俊美,如今又是擁有封地的王爺,她居然都不高興,那她想嫁給誰啊?”
“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年前忠勇伯府悔婚退親了,張婉容現在啊,怕是悔得腸子都青了。”
“噢,難怪她臉上一點笑模樣都沒有,這要換成是我啊,和王妃之位失之交臂,我怕不得哭死。”
“不過忠勇伯府為何要跟長留王退親啊?就衝著長留王那副天人之姿,就算他是個白身,我也願意。”
“還能為何?嫌棄長留王之前在侯府不受待見,又是個瞎——咳咳,長留王之前是個盲人,眼睛看不見。”
可惜世事難料,誰能想到昔日的可憐世子,如今成了皇上麵前炙手可熱的寵臣呢?
還因為救駕之恩被封為了長留王。
張婉容聽著周圍的嘲諷奚落之言,再看坐在最前麵風光無限的裴謖,指甲深深陷進了手心裡。
原本,她有機會成為長留王妃的,原本,裴謖身邊的位置是屬於她的。
可現在她什麼都沒有,還因為曾經退婚毀約,而成了眾人眼裡的笑柄。
若是裴謖追究起來,自己往後還能嫁到什麼好人家?
不,甚至不用裴謖追究,以皇上對他的看重,自有人上趕著對忠勇伯府落井下石。
她完了!
意識到這一點,張婉容滿心惶恐,恍惚間周圍每個人好像都在對她指指點點,而她在不斷下沉,下沉。
她再也受不了了,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她避著人越走越偏,隻想離得那座似要吃人的大殿遠遠的。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出現了一座亭子,張婉容走了進去,脫力般靠在柱子上,怔怔望著遠處。
三月間的夜晚頗為寒涼,她抱住自己的手臂搓了搓,猶豫著要不要回去。
殿內倒是頗為溫暖,可一想到回去後要麵對的流言蜚語,她就覺得還不如一個人清淨地待在這裡。
一件帶著體溫的外裳落在了肩上,張婉容驚了一跳,回頭一看,竟是寧王。
“見過王爺。”她行了一禮,動作間衣裳從肩頭滑落。
她手忙腳亂去撈,寧王長臂一伸,就將衣裳抓住了,麵對著她,重新給她披上了。
張婉容心跳紊亂,明知自己此刻應該嚴詞拒絕,但又鬼使神差地沒有動彈,任由他給自己裹上他的衣裳。
他的外裳很大,將她整個人都包裹在裡麵,猶有多餘,拖了一截在地上。
嗅著衣服上傳來的沉香味道,她詭異地獲得了一股安全感。
“王爺怎會來此?”
寧王拎著一壺酒,仰頭直接對著壺嘴往口裡倒,末了一抹嘴巴,“跟你一樣。”
張婉柔詫異,他們怎麼會一樣呢?
寧王轉過頭來,自嘲一笑:“我們都是失意人,與宴會上的氣氛格格不入,不是嗎?”
借著亭簷下燈籠透出的光,張婉容看清了寧王的麵容,俊眉修目,鼻梁高挺,嘴唇很薄,但組合起來,俊美得妖孽,邪肆風流。
許是寧王的話拉近了他們彼此之間的距離,又許是這朦朧的夜色令人的膽子變得大了起來,她一時竟看得出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