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百這小子,擱在桶上的手臂咋那麼白那麼細呢?脖子咋那麼修長呢?
那張臉驚訝地轉過來看著他,許是被熱氣朦朧了的緣故,普普通通的一張臉,竟然顯得有些妖嬈起來,娘兒們得很。
尤其是一雙眼睛,清澈又濕潤,跟那雪地裡蹦躂的小鹿的眼睛似的,讓他心裡有些不得勁兒,像被貓爪子撓了一下。
薑盈注意到他的視線,下意識就要將手臂浸入水裡,轉念一想又頓住了,這樣做豈不顯得欲蓋彌彰?反倒容易引起懷疑。
索性繼續大大方方地搭著,白眼一翻,“將軍,我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許踹門,你咋就不長記性呢?”
蕭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大男人怕啥。”
轉身走到桌邊,倒了杯水灌進嘴裡,翹著二郎腿坐下。
見他竟然還坐下了,薑盈有些慌了。
“你剛要說什麼?今天在宮裡怎麼了?”
蕭沛將心裡的那一絲異樣壓了下去,將宮裡的事講了一遍,重點是從裴謖那裡賺了三千兩銀子。
薑盈的關注點卻是在雪糕被下毒這件事上,心中一陣後怕,同時又感到慶幸。
幸好她在蕭沛進宮時給了他一顆碧玉丹帶上,不然雪糕豈不就被毒死了?
“將軍,這得虧我給了你一顆碧玉丹,不然你今天就要被扣上一口大鍋了。聽說那隻叫雪糕的貓是裴謖的心頭好,它要是被毒死了,你可就要倒大黴了。”
蕭沛也不反駁,“你說的沒錯,所以你手裡還有碧玉丹沒?再給我一顆,不,三顆,免得我哪天又被人陷害給誰誰誰下毒,或者被人下毒。”
薑盈又翻了他一個大白眼,“你當碧玉丹是大白菜啊想要就能有?”
雖然事實的確如此。
所謂碧玉丹,就是她用綠珠“產下”的碧玉籽,和著麵粉捏成的丸子罷了。
而三年過去,綠珠壽命到頭,已經永遠地離她而去了,所以她手裡的碧玉丹是用一顆少一顆。
“那顆碧玉丹可是我祖傳下來的,耗費了無數珍貴藥材才煉製出來這麼一顆。”
蕭沛訕訕地摸了摸鼻子,“沒有就沒有吧,今天這事多虧了你。”
薑盈伸出一隻手,手指朝他勾了勾:“所以那三千兩,是不是也有我一份?”
蕭沛立馬站起身,頭也不回地走了,“你慢慢洗,我回去補個覺。”
薑盈籲了口氣,她就知道,一提到分錢他保準跑得比誰都快。
她也是沒想到,堂堂湛王,先帝唯一的嫡子,玄武軍中的戰神大將軍,竟然是個死摳門的窮鬼。
他日常想得最多的不是如何打勝仗,而是從哪裡搞錢。
每次打完仗收拾戰場處理戰俘時,他都是跑在最前麵的,生怕戰場上遺留下來的東西被彆人搶走了。
經他手處理過的戰場,那就跟被犁過三遍的地似的,連塊鐵皮都不剩。
就連那些屍體都被他扒得精光,保證不放過任何一樣有用的東西。
所以在外人眼裡蕭沛是威風八麵驍勇善戰的玉麵戰神,而在軍中,嗬嗬,他的形象早就已經碎成渣了。
當然了,鑒於他這麼死要錢都是為了給戰士們提供更好的待遇,一眾將士心裡都對他很是敬重。
他帶出來的兵,個個都願意為他拋頭顱灑熱血。
在軍中的那兩年,連她這個惜命的人,都常常會有一種戰死沙場的衝動。
從浴桶裡出來,薑盈裡三層外三層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去找蕭沛了。
說要補覺的人,卻在涼亭裡喝酒。
見她來了,他抓起一壇酒丟給她,“陪我喝幾杯。”
薑盈穩穩接住酒壇,拔掉木塞,也沒用酒杯,而是豪邁地對嘴吹。
咕咚咕咚喝下一大口,一抹嘴巴。
看她這不講究的樣兒,蕭沛覺得自己先前真是鬼迷了心竅,竟然覺得她像女人。
這小子有哪一點女人了?
“將軍,你見著皇,先帝沒?”
“我見他乾嘛?都死了一個多月了,就算天冷,又用冰鎮著,屍身也不知道變成啥樣兒了,我怕看了做噩夢。”
在戰場上見慣了死人的大將軍,竟然說怕看見一具腐爛的屍身做噩夢。
薑盈眼眶猝然一酸,心中被濃濃的愧疚擊中。
到現在她依然不後悔殺死皇帝,但是……
蕭沛:“死的是我爹,你哭什麼。”
薑盈:“我哪裡是哭,明明是被鍋子裡冒出來的熱氣熏著眼睛了,這熱氣淨往我這邊飄。”
低頭夾了塊翻滾的豆腐送進嘴裡,不防燙得舌頭都要炸了。
古人誠不欺我,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蕭沛看她燙得直伸舌頭,表情幸災樂禍:“趕緊喝口酒冰一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