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公目光彆有意味地追著陸千的背影,直到看不見了才收回。
他摸著下巴,心下有了明悟,原來王爺喜歡的是男人,怪不得這些年一直都不肯成親。
蕭沛將垂落到身前的頭發粗魯地撩到腦後,問王公公:“什麼事兒?”
王公公忙斂了心思,上前回話:“王爺,太後宮裡來人了,送來了一箱子各家貴女的畫像,說是讓您在三日內選出一個中意的……兩個三個也行,四五個不嫌多。”
蕭沛一聽眉頭擰得能夾死蚊子,暴躁地薅了薅頭發。
“行了,放那兒吧,有空我會看的。”
王公公躬身應是,小心地覷了上首的湛王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蕭沛最不喜歡彆人磨磨唧唧的,“有話就說。”
這要是在軍中,哪個士兵敢給他搞這一套,他早就一腳踹過去,來一句“有屁快放”了。
京中這幫人最是窮講究,免得被禦史逮住了嘮叨,他這才收斂了許多。
王公公斟酌著開口:“王爺,您可是中意那陸千大人?”
蕭沛橫眉冷目掃過去,“啥玩意兒?”
待反應過來後,鼻孔都氣大了一圈。
“老子……我怎麼可能中意一個男的?我喜歡的是女人!女人!王公公你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烏七八糟的東西!”
王公公卻是不大信,剛才他進來時可是看到王爺將人壓在榻上呢,大白天的都如此,晚上熄了燈還不知會如何。
可惜他垂著腦袋,蕭沛看不見他的表情,不然指不定要當場嘔血。
王公公退下了,蕭沛卻是叉著腰在屋子裡來回走了好幾圈,心情還是很操蛋。
走到那隻半人高的大箱子跟前時,他氣不過,一腳踹了過去。
京中的箱子也是很講究的,哪兒經得起他這麼造作?
一下子就被踹倒了,還翻了個個兒,裡頭的一卷卷畫像滾了出來。
其中一幅係帶似是沒係好,鬆散開來,直接滾開了,上麵的畫像展開在了他腳邊。
蕭沛掃了眼,是個美人,可惜再美的人也擋不住他那顆想要在戰場灑熱血的心。
正要收回視線,忽然瞥見右上角的幾行小字。
是對畫像上女子的身份介紹。
——劉氏四娘,劉婕。
太後的侄女,沐恩伯府的姑娘。
原先劉家隻是京中不起眼的一個小官之家,縱使有一個女兒在宮裡當娘娘,還生了皇子,但劉家也沾不到什麼好處,畢竟五皇子還那麼小,能不能成功長大都是個未知數。
直到五皇子被天降皇位,登基為新帝。
劉家一下子鯉魚躍龍門,改換了門庭,得封沐恩侯府。
沐恩,沐的自然是皇家聖恩,這是一貫以來的傳統。
若是皇帝母族門庭較低,皇帝登基後就會象征性地賜封此類爵位。
甭管爵位來得正不正,總之劉家成了侯府。
在此之前劉四姑娘原本正在跟人議親,庚帖都交換了。
劉家一朝成為侯府後,府裡唯一待嫁的劉婕身份自然水漲船高,變得尊貴起來。
皇帝的表姐啊,光這個身份就會引得無數家族求娶了。
於是劉家這邊找人測男方八字的結果,自然就變成了八字不合,若結姻緣恐會不利子息。
男方還能怎麼辦?隻能吃下這個啞巴虧了。
如此一頓操作,劉婕又變成了待價而沽,不是,待字閨中了。
太後原本還發愁要給自家侄女找個什麼樣的人家,劉家雖然成了侯府,但實則底蘊太淺,在真正的世家貴族眼中,不過是個暴發戶而已。
不值得他們降低身段俯就。
而那些上趕著結親的人家,不過是看中了劉婕“皇帝表姐、太後侄女”的頭銜罷了,太後又看不上。
當得知攝政王要讓湛王成婚時,太後頓時如久旱逢甘霖,瞌睡來了有人送枕頭。
還有什麼人選,比先帝唯一的嫡子,戰功赫赫的湛王更合適更尊貴的?
當然了,在他前麵還有個諦聽司司主兼攝政王裴謖,但太後可不敢肖想和裴謖結親。
能夠上湛王,就已經很好了。
太後第一時間就派了宮廷畫師去給侄女畫像,囑咐畫師務必要將侄女畫得美若天仙,讓男人一眼看了就心動,非卿不娶。
畫師:“……”
太後娘娘怕是對他的畫技有什麼誤解。
他隻是畫師,而非畫聖啊。
不過加班加點嘔心瀝血地忙活了兩天後,畫師還是交出了一份令太後娘娘滿意的答卷來。
也就是蕭沛此刻看到的這一幅。
蕭沛盯著“劉婕”兩個字出神。
在小皇帝親政之前,裴謖這個攝政王就是朝中的話事人,若他當真要收回自己的兵權,自己是沒法反抗的,除非自己造反。
但就算他想造反,在如今這個太平年景,誰願意跟他乾那殺頭誅族的勾當?
普通老百姓隻求能吃飽穿暖,風調雨順,至於龍椅上坐著的是誰,朝中又是否是裴謖的一言堂,他們是不關心的。
至於他手下的將士,出於忠心也好,想追求榮華富貴也罷,肯定會有人願意追隨他,但就算那樣,他的勝算又能有幾分?
如今他連能否安然回到北地都不確定。
身為先帝唯一的嫡子,皇位的第一順位繼承人,他難道不想成為君臨天下的九五之尊嗎?
可現實就是,先帝寧願將皇位傳給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也不願意把皇位傳給他。
以至於他現在陷入了這般被動難堪的境地,連婚事都被人拿來隨意安排。
蕭沛看向窗外,眼前似乎浮現出了當年阿娘去世後,在宮裡舉步維艱的自己。
明麵上他是尊貴的二皇子,過著錦衣玉食、奴仆成群的生活,但私底下,卻多的是無處訴的苦楚,吃不完的啞巴虧。
不然他為什麼放著宮裡好好的日子不過,跑去邊關吃苦?
“王爺。”王公公在門口喚了聲。
這回即便門敞著,他也不敢輕易踏進去了。
蕭沛回過神來:“何事?”
王公公:“寧王派人送了請帖來,說是偶然得了一把寶刀,想請王爺前去鑒賞一番。”
“寶刀?”蕭沛玩味地咀嚼了下這兩個字。
前有太後送來美人畫像,後有寧王送來請帖邀他看刀。
他還真是受歡迎呢。
蕭沛拿過請帖掃了眼,“擇日不如撞日,也不用等明天了,我現在就去,備馬。”
簡單換了身衣服,蕭沛就騎馬往寧王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