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晚春的天色清朗無雲……(1 / 2)

塔格裡 噫籲嚱鴨 5197 字 9個月前

晚春的天色清朗無雲,連帶著人間凡是能夠照得出天空的江河湖海都變得一樣的明亮透徹。

桑嵐坐在乾淨得足以清晰地映出人影的池畔,抬手“唰”地撒出一把魚食,霎時間,原本平靜無波的水麵上便冒起一大股透明的氣泡,連帶著池中湧起一陣繽紛流動的色彩。

“看起來好傻。”

池子裡的魚爭先恐後地奪食,桑嵐看了半晌,慢悠悠地發出一聲感歎。

在他表示“病好”之後的兩日,淩釋便帶著幾個工匠到他院中,花了近半日便修了這一方魚池。

最初他問起時淩釋隻笑著說是彧王的安排,他也不知是何用意,等到徹底修好通入活水之後,對方才在他的追問下道出,是謝流庭見他病好後也不曾外出,怕他在院中待得憋悶,這才修了這處水池養些錦鯉以供逗樂。

桑嵐當下隻覺得這個舉動又費勁又沒有必要,其實他快不快樂和那人也沒什麼關係,畢竟他來到這本就不是抱著什麼享樂的心思,而這個男人本身其實已經比他預想當中要好上太多。

直到過了很久之後,桑嵐才知道,當初那群被他說成是“很傻”的魚,每一條都因為罕見而價值千金。

又多拋了幾把後,桑嵐垂下一隻手掌探入池中,微微凸起的腕骨恰好與水麵相接。

原以為那群魚會被嚇得四處逃竄,卻沒想到那一隻隻紅的黑的胖鯉魚卻開始一股腦地往他手腕處擠,桑嵐被蹭得癢了,忍不住動了動手腕,卻被那群傻魚誤以為是在同它們嬉戲,薄紗狀的魚尾舞得更歡。

“真的好傻。”桑嵐看著那群魚連魚食也不吃了,隻顧著在他手邊繞,不僅皺眉疑惑:“中原的魚長得漂亮是漂亮,怎麼看起來既不怕人也不聰明啊。”

一旁的灼清見了,輕輕地掩唇笑道:“殿下有所不知,這群家夥傲氣得很,先前我同灼華喂食時它們吃飽了扭頭就不認人了,平日裡也隻縮在角落裡裝死,也就殿下來的時候才做出這股子親昵勁兒。”

桑嵐對此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雖然這些家夥看起來傻模傻樣,但是也頗為有趣,他閒來無事時也能同它們玩上個一盞茶的功夫。

“殿下!”

院外倏地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灼華清脆的嗓音傳來,池裡的魚聽見一丁點兒動靜,頓時四散開來鑽入了池底。

見魚都跑光了,桑嵐便直起身從池中抽出手,輕輕甩了甩,晶瑩的水珠便從他微微曲起的指骨處滑落進了池裡,身側的灼清及時遞上帕子讓他擦乾。

等這一連串的動作結束後,灼華也正好疾步走到了兩人身前。

“——殿下!”

桑嵐抬眼,等她慢慢緩了口氣後才開口問:“怎麼了?什麼事這麼著急?”

“是這樣的,驃騎大將軍府今日派人往王府遞了請柬。”灼華頓了頓,遞上捏在手中的請柬,“請柬是單獨遞給殿下的,來人的意思是想邀請殿下參加三日後在驃騎將軍府上舉辦的賞花宴。”

“賞花宴?”桑嵐蹙了蹙眉,印象中他足不出戶,更不可能同這位大將軍有過什麼交集,對方又怎麼會突然邀請他去參加這勞什子的賞花宴。

正想著,身側的灼華便替他解了惑:“殿下您先前春蒐時從馬下救下的那位小姐,正是沈老將軍的嫡親孫女,沈長玥。”

“這次賞花宴的邀請,實際上是由沈小姐發出的,猜得不錯的話應當是想要借此當麵感謝殿下上次的救命之恩。”

桑嵐垂眸打量著手中的請柬,在腦海中搜尋了片刻,倒是隱約想起一個少女的模樣,隻是當時情況混亂,他很快便把這件事忘了,也沒想過要對方的答謝,至於這賞花宴麼——

他沉思著沒說話,反倒是身側聽完了緣由的灼清沉聲開口:“話雖如此,但既是想要感謝,為何遞上的不是拜帖而是請柬?若說以沈小姐未出閣的身份不便親自來到王府,但她家中的其他長輩總該知輕重、懂禮儀吧?”

“況且,邀請我家殿下還不是單獨相聚,而是同其他家的貴女一起,這道謝的誠意何在?”

灼清越說,一雙秀眉蹙得越深,“縱然驃騎大將軍官拜從一品,對於自家嫡小姐的救命恩人,也不當如此怠慢吧?”

“我也是這樣想的。”灼華平日裡性格活潑,不及灼清沉穩,卻也聰慧機敏,此時她眉頭一皺,有些不快地說道:“就是因為這個我才這麼急著趕來——他們不會因為我家殿下是漠北人就輕視殿下,或者說是因為彧——”

“灼華。”

桑嵐語氣不重,卻成功讓少女止住了話音。

灼華輕輕撇了撇嘴,隨後問道:“那現在怎麼辦,殿下要不要答應沈小姐的邀請?”

“我不知道。”

桑嵐歎了口氣,目光落在水中遊動著的錦鯉身上。

說實話,他並不是很想摻和這些麻煩事兒,賞花宴聽名字就知道應當是一群女眷的集會,他到那去怎麼想都不自在。

實在不行……

“實在不行,殿下不若去問問王爺的意思?”灼華說著,一邊悄悄地瞥了眼桑嵐的臉色。

桑嵐一頓,心底莫名生出一絲被人抓包的尷尬感。

他輕咳一聲:“……也好。”

*

彧王府的茶室中,正門敞開,和風一吹,清淡的茶香便溢了滿屋,午後的陽光透過窗欞落入室內,朦朧的光暈拂過角落裡細小的塵埃,恍惚間給人以歲月靜好之感。

對於桑嵐的到來,謝流庭先是表現出了恰到好處的驚訝,隨後挽了挽袖,淡笑著抬手示意他坐在了自己的對麵。

“孤剛沏的茶,王妃若不嫌棄可飲上一些。”

“多謝王爺。”

桑嵐規規矩矩地坐下後,先是理了理裙擺,這才垂眸看向眼前熱氣蒸騰的茶盞。

茶湯澄澈鮮亮,油潤的翠綠中帶著點微黃,猶若寶玉的色澤。

桑嵐以往並無這些閒情雅致,也並不精通所謂的泡茶和品茶之道,但他光是嗅到空氣中的茶香,就能猜到謝流庭泡出的茶品質應當極高。

而在桑嵐端看茶水的時候,謝流庭沉靜的目光卻始終放在他身上。

眼前的“少女”一頭深色卷發僅用一支簪子鬆鬆綰起,金色的簪頭雕的是海棠花的樣式,花蕊處嵌了顆明豔的紅寶石,顏色正襯著對方身著的那套墨綠色長裙,顯得典雅而內斂。

從謝流庭的角度,可以看見桑嵐被薄衫勾勒出的流暢的肩頸弧度,以及一點點凹陷的、修長的鎖骨。

與中原女子追求的白皙膚色不同,桑嵐蜜色的肌膚在光線下,可以輕易顯露出飽滿而圓潤的光澤感,近看時狀若融化後的黃金,讓人忍不住生出想要一摸以探是何觸感的想法。

而他這副安靜的模樣也莫名使謝流庭想起了正月十五高懸於夜空之上的瑩瑩皎月——漂亮、高遠又可愛。

謝流庭的目光雖然專注卻很平和,所以桑嵐並未在意,實在是他今日一上午都待在室外同那群錦鯉玩耍,接到請柬後便想著直接過來問問謝流庭的意見,一時便忘了喝水,此時茶香撲鼻,他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喉中的乾渴。

所以當謝流庭反應過來時,桑嵐已經一口喝乾了杯中的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