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對麵的沈長星原本隻是抱著簡單切磋的心思,想著對手到底是女子他應多禮讓些為好。
但見識到桑嵐的身手遠比他想象當中要更好之後,不禁有些興奮上頭,而這種情緒更是在桑嵐欺身上前與他交手時在他耳邊說的那句“不用讓我”時達到了頂峰。
於是一場原本打算點到即止的切磋愈發往一較高下的方向發展而去。
隱約察覺到沈長星有些過於亢奮,桑嵐在與對方合掌一擊後,腳尖點地接力在空中連跳幾步,在不遠處穩穩落地後做了個停止的手勢。
沈長星見後立馬停止了攻勢,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歉意地拘了一禮。
“彧王妃果然身手了得。”
一番比試之後,兩個人額間都出了一層薄汗,但彼此的眼睛都像是落進了星星,比平日裡更看上去亮。
“沈小將軍也不賴。”
“都說不打不相識。”沈長星暢意一笑,“若王妃不棄,可否與我交個朋友?”
“自然好。”
桑嵐一邊應著,一邊示意灼清將擦汗的帕子遞給沈長星。
“彧王妃與我同歲,但是看起來卻比我要沉穩許多。”沈長星接過手帕,想起方才的舉動,食指輕輕撓了撓側臉,頗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實在是令長星自愧不如。”
“沉穩?”桑嵐一愣。
他倒是第一次被人這麼說。
說起沉穩,倒是讓他不得不想起謝流庭——對方也不過比他年長四歲,為人處世卻像是個溫和包容的長輩。
亦如那飽經風霜後沉澱下來的磐石。
*
“殿下。”
前廳走廊處的一角,淩釋躬下身,低聲詢問輪椅上的人,“您不去同王妃與沈公子說些話麼?”
“無妨。”
謝流庭掌心緩慢地摩挲著手把,輕輕牽唇笑了笑,“王妃難得交上朋友,且讓他們多相處會罷。”
“孤便不去打擾他們了。”
隻是這麼說著,他的視線卻仍舊落在不遠處相談甚歡的兩人身上。
片刻後,淩釋才聽見眼前的男人溫聲說道:“差人送些茶水去給王妃與沈小將軍。”
“注意著要溫涼的。”
“是。”
淩釋恭敬地俯下身,再抬起頭時,眼前已經沒有了那道身影。
*
在跨入院門、望見不遠處石凳上那道背對著他的身影時,桑嵐的腳步驀地一頓。
他忽然想到——以往十天半個月也不一定能碰上的人,最近同他見麵的次數似乎逐漸變多了起來。
但這種想法隻存在一瞬,桑嵐抬腳,繼續朝著謝流庭的方向走去。
“嗒。”
幾乎是他放下東西的同一時間,椅上的人便偏過頭來看向他。
謝流庭那雙鳳眸裡首先湧起著一些類似於驚訝的情緒,隨後濃霧滾過,將一些細碎的、近乎於光芒一樣的東西悄悄掩藏起來,於是真正望向他時,眼中又是一片沉寂而遼闊的海。
“很晚了,王妃還不休息?”
謝流庭聲音很低,在夜色中透著點磁性的啞。
“王爺不也是。”
興許是夜色給人增添了一層無形的保護罩,又或許是潛意識裡知曉眼前之人無聲的縱容,桑嵐沒有像白日裡那般講究姿態與禮儀,在對方的默許下坐到了與之相對的石凳上。
花園中沒有點燈,隻有極淺的月光霧蒙蒙地灑落下來,樹影橫斜,將男人深邃的五官模糊些許,將其周身的氣質表現得愈發平和。
相對無言良久,桑嵐眨了眨眼,輕聲開口打破了沉默——
“沈公子是位不錯的友人。”
“嗯?”
謝流庭掀了掀唇,夜色昏暗,叫人無法確定他是否真的在笑,“能得王妃如此評價,是沈公子的榮幸。”
“……”
桑嵐不想同男人玩些彎彎繞繞,他直言道:“多謝王爺。”
“王妃怎麼突然謝孤?”謝流庭眯眼,抬手漫不經心地理了理衣袖。
知曉這人打算徹底裝傻到底,桑嵐索性也不點破,隻伸手推了推眼前的食盒:“我聽淩釋說王爺今日不曾用晚膳,來時便叫人熱了些清粥,王爺趁熱用了罷。”
話落,桑嵐看著眼前人驟然變得專注的眼神,倏地一愣。
“……怎麼了?”
“沒什麼。”
謝流庭目光落在眼前的食盒上,笑意在無人察覺處一點點漫上眼底。
“孤隻是在想,王妃當真是會哄人。”
“……嗯?”
他哄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