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此,皇後臉上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她拂了拂衣袖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抬眸淡淡地看了過來:“誰不知彧王頗寵愛王妃,若王妃點頭,那彧王自然不會不肯的。”
“彧王年幼失恃,本宮便是他的母親,作為母親,自然不會做令孩子難做的事。”
——這是想讓他做主收下阮歆了。
先不說到哪流傳出的謝流庭寵愛他的傳言,就是這個要求……
桑嵐保持著垂眸的姿勢,長睫掩下的眸光微微閃了閃,他麵上神情沉靜,低著聲道:
“娘娘恕罪,此事終歸事關王爺,懇請待桑嵐請示王爺後再做定奪。”
他這話說完,皇後麵上的笑意冷下許多,她彆有深意地開口:“王妃可真是心向王爺,本宮一片好心反倒成了不是了——既然如此,此事本宮便不再插手。”
真是好樣的,那個女人和她的兒子是個油鹽不進的性子便罷了,現在連帶著區區一個有著外族血統的王妃也如此不將她放在眼裡。
皇後輕輕撚了撚細長的指尖,借著飲茶的動作藏起眸中升起的不快。
見皇後不再繼續這個話題,桑嵐緩緩鬆了口氣,但精神仍然緊繃著。
他不著痕跡地看了眼一旁的阮歆,見她自皇後說完話後便麵露僵硬,隻以為對方是因為被他當麵婉拒之後產生了尷尬,不免心生愧疚。
他雖然不知道謝流庭和皇後的關係到底怎麼樣,但至少他知道,若皇後真心將彧王當做自己的孩子,出於一個母親的身份,再如何也該先向他詢問彧王的身體狀況,而非如此直接地就向他表明了自己的目的。
更何況,先前謝流庭就已經拒絕過的人,不管拒絕的理由是什麼,他也無權替對方做下選擇。
*
桑嵐回到王府的時候,出乎他預料之外的,是謝流庭竟就在淩釋的陪同下站在府門處等他。
男人身姿挺拔,望向他的眼神都同他離開時一模一樣。若非不太現實,他都要懷疑這人是不是自他走後都未曾離開過。
在一同慢慢走回寢院的路上,桑嵐想了想,還是沒忍住,直接開口喚住了謝流庭:“王爺。”
“怎麼?”
被那人一雙黑沉沉的鳳眸看著,桑嵐不知怎麼生出了幾分局促,他藏在袖中的手心緊了緊,才撇開視線輕聲說道:“王爺……會不會覺得王府裡過於空曠了些?”
“嗯?王妃是覺得王府中不夠熱鬨麼?”
謝流庭有些意外,還以為是桑嵐終於主動想要些什麼東西,於是抬手示意候在一旁的淩釋,“想要什麼買來便是,銀錢自淩釋處隨意支取,王府當中有的是空地來裝王妃喜歡的東西。”
桑嵐抿了抿唇,“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指——王爺是否想要納妾?”
“納妾?”謝流庭眉眼微壓,目光落在桑嵐的臉上。
“是的。”桑嵐儘力忽略掉對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眼睫輕輕顫了顫,“王爺若想納妾,我不會阻攔。”
“王妃什麼意思?今日怎的突然說起這話?”
男人臉上的神色徹底沉了下來。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桑嵐以為對方沒有理解他的意思,緊接著補充道:“若您有心愛之人,希望對方能進到王府來,我絕不會阻攔。”
他以為他已經暗示得足夠明顯,但是謝流庭卻像是沒有聽懂,一雙漆黑的鳳眸始終望向他,語調沉沉,“王妃還真是大度。”
“那是自然。”桑嵐隻以為對方明白了他的意思,雙手揣在寬袖裡,眨巴著眼點了點頭,“是我應儘的責任。”
“……責任?”謝流庭重複了一遍,繼而拉平了唇角不知在想些什麼。
“嗯。”
下一刻,男人點了跟在他身後的灼清,直接問道:“今日去宮中,皇後都同你家小姐說了什麼?”
灼清略一猶豫,但見桑嵐沒有阻攔,便一五一十地將皇後所言和盤托出。
“好,孤知道了。”
灼清說完,謝流庭輕輕抬手,示意他已明白。
知道什麼了?
桑嵐心道自己跟不上對方的思路,又想到今日皇後說的話以及阮歆的態度,生怕自己真的成了棒打鴛鴦的人,讓兩人生生錯過,於是不等謝流庭開口便溫聲勸到:“王爺不必擔心,若您和阮小姐情投意合,其他的外物也必然不會是阻攔。”
言下之意便是讓謝流庭不必擔心自己的身體。
“王妃。”謝流庭驀地打斷他,“你還真是擅長惹孤生氣。”
“……?”
“不必了。”謝流庭皺眉,目光有一瞬間偏離了桑嵐的臉龐,“孤並沒有心愛的人。”
“先前不過隨意提點過那阮小姐幾句罷了。”
“——此事王妃日後不必再提。”
“走吧。”謝流庭說著轉過身,“孤且送你回房。”
他依舊是那副君子端方的姿態,卻一下讓人產生疏遠之感。
桑嵐望著男人的背影,不覺有些怔愣——這人怎麼看起來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