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 裴擒虎(1 / 2)

達摩讓裴擒虎背著金蟬先走,裴擒虎還真就那麼走了。

少年心裡很實在,是能聽話的那種人。以前他四處做長工,每一任東家都很滿意。所以直到他背著和尚吭哧吭哧跑了半天,才發現自己跟另外三個人走丟了。

李白可是說過,這裡有障眼法的。

他們這一分開,其他人拿什麼找到自己?

裴擒虎思來想去,決定回去找人。其他人隻能靠眼睛指路,他還有靈敏的耳朵和鼻子。

少年找了一棵高大的槐樹,脫下和尚的袈裟,把人捆在上麵。

他在樹下來回踱了幾步,確定茂盛的枝葉擋住了金蟬的身影,這才轉過身去,跑向來時的路。

也是在這個時候,森林對獨行的人露出了獠牙。裴擒虎不知道自己摸到了什麼地方,竟然到處都是捕獸的陷阱。他跳過坑底鋪滿鐵蒺藜的大洞,沒被其力斷金的捕獸夾咬住,走到最後卻陰溝裡翻船,被一圈小小的吊索給吊了起來。

腳踩到觸發裝置,圈套立刻纏上腳踝,呲溜一聲拔上樹梢,彈射速度比蛇還快。

裴擒虎倒吊在空中,像秋千一樣左搖右晃,全身的血液都已經衝向他的腦袋,壓得太陽穴周圍的血管突突直跳,眼前一片重影迷離。

這麼下去他肯定就要死了!

死期將至,比起難過和害怕,少年反而氣得牙癢癢。他恨自己粗心大意,被這麼簡單的陷阱捉住,也氣那些設陷阱的人狡猾,一點都不光明磊落。

李白相信他,才和他分頭行動。

達摩相信他,才讓他背著金蟬先走。

結果他現在像個笨蛋一樣自投羅網,就這麼把兩邊的夥伴都拋在危險中了!

裴擒虎在空中掙紮了一番,整個人汗如雨下,眼前發黑。他的肚子早就咕嚕嚕嘶吼著要找些東西來填滿。也許是饑餓激發人的潛力,少年意識稍微模糊了一會兒,再度清醒,就已經掙脫陷阱,四仰八叉趴在地上了。

好吧,也許他不止昏迷了一會兒,天都已經黑了。

裴擒虎意識模糊前還能看見金色的太陽,現在一仰頭,滿天樹木像是鬼的影子。人們形容這樣的黑暗會說伸手不見五指,但是裴擒虎在黑暗裡準確地找到了自己的手指。

他甚至還能透過前麵一蓬傘狀的灌木,看到不遠處有人披著稀薄的月光。

那是李白啊!

先前的惱恨一掃而空,裴擒虎已經不抱希望的心重新歡欣雀躍起來。他身上還是有些懶洋洋的倦意,好像被沉重的皮囊捆縛著身體,索性手腳並用,一溜煙地從灌木底下竄過去。

李白聽見了他的動靜,充滿警惕地望過來,“誰?”

“是俺!”裴擒虎發誓,李白原本絕對是想直接把武器招呼過來。蛇形的匕首被他藏在手臂和屍體之間,隨時能打來人一個出其不意。

誒等等。

“她死了?!”

裴擒虎這才反應過來李白還抱著一具屍體,那是和他一起離開的劍客。武器在李白手中,傷開在花木蘭胸口,正常人見到此情此景都會有些疑惑,但是裴擒虎根本不願去聯想。

他隻是看著李白的眼睛,難怪少年眼中有微光在閃爍,原來那是眼淚的光。

“她死了。”李白張了張嘴唇開口,好像沒有意識到自己在流淚。這也並不奇怪,他們倆和劍客總共隻認識半晌,連對方是敵是友都不清楚。為這種關係淚流滿麵實在有些過頭,也許少年流下的隻是單純生理性的淚水,隻是難免物傷其類。

裴擒虎拿襖子直接揩上了李白的臉蛋。

毛茸茸的觸感讓後者愣在原地,被人捏個襖子就如臨大敵的少年盤腿而坐,他左右支起耳朵,然後才撓著頭說:“俺聽著好像沒有人追來……你是想先聽俺那邊發生了什麼,還是先告訴俺你們的事?”

“……你先說吧。”

李白鬆開了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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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擒虎的故事並不複雜。畢竟他到現在也沒想明白自己怎麼掙脫了陷阱。

李白的故事也很簡單,因為他在被廚娘攪碎內臟後就昏迷了。

從裴擒虎的經曆看,是金蟬用法術保護了他。花木蘭死去,金蟬重傷,達摩失蹤,這一次的結局好像和上次沒有什麼不同。如果他再次死掉,神仙還會為他重整棋盤嗎?

又或者說,隻是他一廂情願地認為神仙在“幫助”自己。所有人都是遊戲裡的棋子,所有事都是規則中的一環,他何德何能讓神仙為自己改變命運?

“如果還有第三次機會,”李白說,“我一定不會再帶你們走上這條路。”

裴擒虎對李白的話感到茫然,在局麵最糟糕的時候白衣少年反而開始振作,他的眼裡還有為同伴而流的淚,他的眼神已像滑在劍鋒上的血。

“那你打算咋辦?”裴擒虎直愣愣地開口。

“你想回去找金蟬大師嗎?”李白反而問他。

“找那和尚……”紅發少年順著同伴的話思考,“找是可以,但是找到後咱們怎麼逃出林子呢。”

“不是我們,是你。”李白說,“我要回酒舍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