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修】出門關逛西市,窺聖火入塵緣 ……(1 / 2)

山茶開,孤蘭謝。

東方曜對著遊戲界麵思考,係統剛剛解鎖了“外出”的新功能。

他迫不及待地點下出行按鈕,眼巴巴等著世界傳送。

沒想到半晌過去,房門大開,一輛三輪小車被軲轆轆推到了門前。

褐發綠眼的孩子扶著把手,一歪頭的功夫,就有兩隻蝴蝶從發梢後飛走。他拾起凋謝在地的蘭花作簪,並不嫌棄這些走到生命儘頭的事物變得醜陋。

少年依靠在門欄上,帶著半邊晨光微笑。

他的臉頰紅潤而有生氣,像是等著被人啃一口的蘋果,鬢邊的蘭花卻很蕭索,平添了幾分莫名的憂鬱。

【■■:行到中庭數花朵,蜻蜓飛過玉搔頭……哈哈,阿耶,今天天氣不錯,我們出門如何?】

出門?東方曜疑惑。

難道他要讓一個小學生當自己的坐騎?這樣是不是太不人性了點。

東方曜還在回想背著母親去上學之類的感動中國事跡,再抬頭,隻見那少年已經衝了上來,舉起他,一把攮進三輪鬥車裡!

喂!東方曜齜牙咧嘴地捂著屁股都驚了。

這是報複吧?這一定是在報複吧?十三歲小學生狠狠清算逼他做牛做馬的惡毒養父?

天可憐鑒,冤有頭債有主,係統和東方元寶做的好事,與我東方曜有什麼關係啊!

曜少年負隅頑抗地嚷嚷了半天,才記起來自己已經被係統禁言了。框框少年好像也沒有聽到他的控訴,專心在顛簸的路麵上走著,把老父親屁股磕成八瓣。

“老父親”起初惡狠狠地盯著少年,企圖用眼神把他小臉上燒出一個洞。結果看著看著,他就發現這小子的皮膚格外白淨,宛如飽和度拉得賊高的模型,眼睫和發絲也根根分明,陽光下泛著隱約的光澤。

東方曜忍不住手欠了。

就好像貓喜歡去啃貓薄荷,家裡的狗用紙巾把自己纏了一圈,當東方曜再次回過神來,他的手已經黏在了■■臉上。

哦豁。男子高中生發出奇妙的無意義感歎。是活的誒。

下一秒,他臀下的小車就在一片狂風中俯衝下去。

鬥車堅強地沒有散架,東方曜痛得是眼前一黑,等他斷片的意識再度起來,身體就已經像個被扔進洗衣機裡的破布娃娃指哪兒哪兒疼。

東方少年魂不附體,掙紮著打開係統麵板想要換一輛車——

簡易人力板車,一萬。

四驢驅動包車,十萬。

耕牛和五花馬的價錢,沒寫,他還沒購買資格。

很好。東方曜看著隻有兩千多塊錢的係統腰包,露出了棄情絕愛已黑化的神色。

他看向關切跑來的框框少年,被逼無奈,身不由己,十分沉痛地以玩家砍瓜切菜的冷酷想:阿框,你還是苦一苦自己,為惡毒養父的好日子賺錢吧。

富貴能淫貧賤能移威武能屈,這就是我們玩家的核心價值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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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擊出門的時候,東方曜做好了曆經九九八十一難的心理建設。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東方元寶的宅邸和西市隻有一街之隔。

這街到底有什麼好逛的啊喂?東方曜直想吐槽,明明隻要趴在牆上,就能把西市覽儘眼底,框框少年難道不能找老父親要點零花錢,自己從後門跑出來玩嗎。

東方曜是個熱愛運動和打遊戲的男子高中生,對於逛街實在沒有什麼興趣。

他在現代也陪孫臏西施逛過幾次市裡的古風主題街,什麼打馬少俠、碧眼胡兒、乘車女子,完全不如他的屁股重要——他全程緊張地扶著身下500塊錢買的蒲團,生怕■■再把自己摔出去。

而框框少年本人倒是興致勃勃。

他穿行在滿溢出來的琳琅貨品間,左瞧瞧,右看看,拈一枝花,摘一匹布,仿佛珍珠和石頭都是同樣的寶貝,錦衣玉食也不比自由地奔跑快樂。

遠處傳來陣陣叫好,少年跟著跑去看那祅教刀槍不入的力士,他本來自然地跑動著,結果在中途硬生生停下腳步,吃痛地捂住了額頭。

他沉思著站在那裡,抬手在半空反複揮舞,末了終於轉過頭來,拖長音調問:“阿耶,你要去哪裡?”

這麼一說,東方曜眼前就展開了一遝選項:山海閣、鴻賓樓、打鐵街、賽狗場……林林總總,不一而足——但是這和隻有區區一千五百塊錢的玩家有什麼關係呢?

本著反正哪個都買不起的心理,東方曜準備打道回家算了。

但又出於一種來都來了的不甘,東方曜覺得他應該把地圖舔乾淨。

於是兩相權衡之中,他選了排在第一位的山海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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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沒有係統的指引,恐怕在西市裡轉上幾十圈,也找不到這方古怪的天地。

行人穿過重重疊疊的窄巷,徑直朝敞開的朱漆大門裡走去,門裡是間破落了許多年的宅院,門檻已經被磨平,鎮宅的石獅子也通通被鑿穿了麵孔。

整片庭院裡彌漫著令人不安的氣氛,乾枯的藤條在支架上寂寞地爬行。東方曜觀察著周圍影影綽綽的NPC,發現所有人都朝正中央的廳堂走。

這廳堂太高,太寬闊了,進去以後就發現裡麵比外麵更加難以想象,一支支蠟燭沿著牆壁排布,即便如此抬頭也隻能看到幽囚的黑暗。

行人自然地消失在黑暗裡,就像某天,某一個時刻,這裡存在的活物也在眨眼間消失,隻有石頭的廳堂無限擴張,繼續它永不止歇的營造。它裝進了馬廄,吞進了廂房,連下人的夥房和取水的河流也被遮蔽在內,閃爍著昏紅的篝火,流動過淙淙的水聲。

這裡已不再是一間房子,而像是完全被掏空的山洞,寶相莊嚴的群仙嵌於石壁,雲衣環佩,幾欲高飛,遙遠的高處盤桓著縹緲的音律,冥冥中有人撥動絲弦輕歎。

……你們來了。

“我們到了。”

■■在晃動的水晶簾前停下腳步。

東方曜眯起眼睛,花了好一會兒工夫,才認出招牌上【山海閣】三個燙金的字跡。

如果不是在遊戲裡,如果不是在這處詭異的地方,那麼依據曜少年平時靠法製欄目下飯的經驗,這裡絕對是一家專坑有錢人的古董店。

這種店一般都要擺個巨大的玉石擺件講究風水,打一排檀木貨架顯得貴氣,就連店裡老板也要優哉遊哉,一副你買了東西就是撿了大便宜的模樣。

比如眼前這一位:

【暃:南來北往,西域諸國,山海奇珍便在此處。】

【暃:我天生懶散,百無一用,就不招待二位了,想要什麼自己看吧。】

看店的老板躺在長椅上,屈尊降貴地剝著冰盤裡的枇杷。

他渾身佩玉,耳朵上還掛著一串金飾,說話時旋轉手上的彎刀,好像懶散快意,又好像什麼都沒放在心裡。

東方曜看了一眼價格,果斷準備退出。

他按了一下返回界麵,沒有反應。

東方曜猛戳屏幕。

暃老板勉強抬起眼來看他。

“不用再拚上性命搶些虛頭巴腦的寶貝了,不是很好嗎?隻要給錢就行。”

我要有錢,還用在這裡想辦法討價還價?

東方曜看著那一排屬性未知、作用不明,隻有價格死貴的東西,真想找根路燈把奸商掛上去。

他心裡義憤填膺地聲討,框框少年卻走到了階級敵人麵前。他比暃矮上些許,但後者此刻沒有骨頭似的躺著,於是兩人一個揚頭,一個垂眸,目光就在空中交彙。

暃應該許久沒有和人對視,這家店鋪也不知沉寂了多久。

寬廣而又空闊的山洞,像是古代王公為自己挖掘的陵寢,生前代表無限榮華的寶物被隨手拋棄,人魚膏脂熬煉的燈油散發著幽微的火光。

這種故事裡應該有個走投無路的俠客,平生磊落,不懼鬼神,在人心算計中淪亡到這裡,和棺槨中褪儘血色的青年同榻。

“暃兄,暃兄。”他讀出棺槨上的銘文,對著素昧平生的屍體打開酒囊。

“今日你睡在這裡,明日又有誰會為我奉上一杯酒呢?”他會笑起來,讓斑斑血跡灑落在衣襟上。

和這種慘烈又血腥的發展相比,現在滿眼好奇的小孩子就太有生氣,他開口說了些什麼,暃老板神思昏昧地聽著,起先不以為然,最終停下了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