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Wonder餐廳,熟悉的包間。
窗外依舊璀璨流光的夜景,屋內是聶雪言嘎嘎的笑聲。聶星柔聽不懂兩人討論的那些NBA球星,原本她還想學習學習,結果越聽越困。每一個詞都帶著微妙的排外感,怎麼說呢?什麼羅德曼花大蟲的頂峰時期,馬刺隊新球員的買賣陰謀,聽起來不比道瓊斯指數好懂。
聶雪言的高談闊論像是總統宣布就職演說,聶星柔聽得想打瞌睡,但她眼神一瞟,蔣恩慈居然露出一副認真聽講的表情。
他撐著下巴,一雙黑眸極深,時不時嗯上一聲,還配合地點頭,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這樣的神情引得聶雪言更把蔣恩慈當知己。
簡直了,他也太能裝了吧?聶星柔恨不得撲上去搖醒自己的弟弟。
她早就聽胡浩輝說過,蔣恩慈擁有在NBA現場第一排看比賽的權利,隻是他這兩年沒空,往年都是包機去看比賽,還能和球員一起練習。
而她的弟弟,隻能在電視機上看比賽,每周買體壇報看分析,結果話還這麼多。
聶星柔按著太陽穴將心裡的尷尬全數咽下,隻盼望著服務員趕緊上菜打斷他。
她的眼神落在牆麵上,發現這裡多了一幅畫。居然是新銳女藝術家比安卡·克勞馥的新作“彩虹跨越星空”。
還沒遇到蔣恩慈前,她被藝術評論雜誌的朋友拜托,寫過這幅畫的評語。
跨越黑暗之境,它不僅僅是勇氣的結晶,更是用繽紛妝點的武器,穿越浩瀚的時空,直指理想的彼岸。
後來這幅畫沒賣出去,但那篇千字簡評被人花兩千元買斷。
隻是沒想到,現在還能看到這幅畫。
緣分妙不可言。
正想著,桌邊傳來聶雪言的聲音:“那就這麼說定了啊,我回去就給爸媽說,你今年來我們家過年。”
聶星柔一怔,她不過是在思想上開了個小差,為什麼那邊的聊天已經從NBA進化到回家過年了?
“你們在講什麼?”聶星柔趕緊加入群聊。
聶雪言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剛才你不是點了頭嗎?”
“我點了什麼頭?”
“我說過年帶家裡沒人的蔣恩慈回家啊。”
“……啊?”
聶星柔一整個大吃驚。怎麼就蔣恩慈家裡沒人呢,胡浩輝、梅姨,還有那些用人都不是人嗎?三不五時來家裡的尤眠不是人嗎?他沒有自己的家可以回嗎?
怎麼就要去他們家過年呢?
聶星柔對上蔣恩慈的視線,男人黑眸裡興味的光彩一轉,馬上就變成了無措和忐忑。他垂下腦袋,雙手對上,指尖點在一起。
他的語氣帶著為難,“算了我還是不去了。你姐姐好像不太願意,我不好意思給你們添麻煩。今天這頓飯已經很感謝了。”
“姐——”聶雪言拉長了語調,“添雙筷子的事情,大家一起吃個年夜飯,怎麼不行了?他家在本地都沒人,一個人過年多可憐啊。你好狠的心啊。”
聶星柔有苦說不出,她真的是好佩服蔣恩慈的演技。平時拽得二五八萬的人,連曾鳴都要求著他。現在隨隨便便就能演出一副孤苦無助小可憐的樣子,還把聶雪言都騙過去了。
“沒事,我不去了。”蔣恩慈的聲音更輕,好像風一吹就散了。
“不行。你跟我回家住,我非要帶著你混。”聶雪言伸長胳膊,攬住蔣恩慈的肩頭。
聶星柔倒吸一口涼氣,恨不得掐自己人中。
誰敢這麼亂按亂拍蔣恩慈啊?他根本是個矜貴的瓷人,誰都摸不得碰不得。結果現在被聶雪言一個熊抱半攬住,聶星柔心臟都要停了。
萬一蔣恩慈發飆了怎麼辦?
聶星柔連忙起身將聶雪言扒拉下來,她把弟弟按在椅子上:“吃飯就好好吃飯,彆動手動腳的。Gay裡gay氣,也不怕同學誤會。”
“純爺們兒才摟摟抱抱好不好。”聶雪言不服氣。
蔣恩慈好脾氣地笑了笑。
好在此時服務員敲響了門,三人的餐點被送來了。吃到一半,聶星柔借口去洗手間順路買單。去收銀台時,餐廳經理趕來說:“小姐,您那桌是免單的。老板交代過了,隻要蔣先生來,都是免單的。”
聶星柔想到車裡的現金和油卡,忽然覺得傲嬌獅子的態度一脈相承。又彆扭又可愛。
她莫名其妙高興起來。
*
吃完這一頓,聶雪言又勾肩搭背和蔣恩慈走出去了,他還像個老大哥一樣叮囑聶星柔:“等會兒一定要把我哥們兒安全送到家啊。”
要不然血脈親情還在,聶星柔隻想把這小子推到大馬路上讓他死。
結果蔣恩慈還在一邊裝乖:“那就謝謝聶姐姐了。”
最後三個字,是蔣恩慈特有的、陰陽怪氣的語調。旁人聽不出什麼,但聶星柔可是太熟悉了。凡是他講到最後一個字尾音稍稍上抬,那就證明了他對這件事存在嘲諷態度。
可惡的是,他是故意的。他要藏起來也很容易,但他偏要露出來,刺對方一下。
被紮到的聶星柔敢怒不敢言。誰叫蔣恩慈是她的老板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