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第二十七章一夜……(2 / 2)

陌上桑 醉入雲山 7648 字 10個月前

莫桑景一切收拾停當了才停下來,廖懷石跟著她進了房間。

“我要睡了。”她揉一揉眉,背對著他。

“你是不是誤會了,以為我應當將我的房子讓給你,然後自己睡到外麵去嗎?”廖懷石淡淡地說話,心中卻抑止不住一種不悅,他將外衫脫下來、綢衣、中衣,直脫到裡衣,然後慢慢在她的對麵躺下來。

莫桑景意識到剛才轉的那一圈,看到的是這裡的所有了,那麼確實沒有第二個可睡的床。

她忽然問了一句:“你每晚都住這裡?”

廖懷石聲音輕輕:“不。”

談話便即結束了,十分疲累的莫桑景沾著有竹木清香的枕頭,奇異地清醒了一些頭腦。

“桑景?”他叫她。

莫桑景怔了下,她想起初次見麵她客氣地說“換我桑景便可”,除了客套成分以外,也表達了莫桑景對這個氣質沉靜的“女人”的格外欣賞。

聽到這樣相呼,心情和那時怎麼會一樣呢?

“怎麼?”

“你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莫桑景靜默。

“我雖不常住這兒,但這月湊巧是來過幾回的——我看到墨魚巷裡,你和……祝長都——你的友人吧?你們不是相談甚歡麼?我們以前也應當這樣過吧,為什麼你將走了,卻不願和我說一會兒話呢?”

他的腔調幽婉,竟帶有以前從未見到過的清哀之氣,涼如秋水似的,忽的點上了莫桑景的靈台。

他娓娓訴說著先前的斷語,朦朧中莫桑景覺得那聲音混雜著近處的香氣蒙住了自己。

莫桑景素性淡泊,不願惱怒世人,即使以為廖懷石對己不誠,原先也沒失了理智和風度,現在聽他這話,明明頗有感慨,麵上卻亦平靜如初。

廖懷石微笑:“你知道‘潛罔’此名嗎?”

莫桑景沒有理他。

“潛罔是北地一塊冰河之所,人都言北地苦寒,然而潛罔適於魚生,四季不拘,居民打漁為業,魚品為天下所喜,奉為珍品,因此她們也過得頗為富庶。”

“潛罔河流凍結之時長於流動之時,每年秋末,河流初凍之際,人們就會發現河麵上聳立著一塊巨大的冰石,有著人形,但麵貌身軀都十分可怖。”

“奇怪的事情隨之而來。”廖懷石有意看了莫桑景一眼。

兩人此時都將軟枕壓在頭下,以抬高頭部,相視而言。

“在巨像第一次出現之時,有一個步行過河的男子,他的腳下冰層驟然碎裂,其人也被冰水吞噬,再無生機。此事被人們認為是特殊事件,但接連幾天死了七個男子,皆是看去深厚的冰層忽的裂開了,將他們吞沒,這樣死去。因此人們相信了其中有著非自然的力量作遂。長時間內男人們都不敢過河,直到有一位秋末前都在生母家待著的男子,為眾人的死訊所阻,預備開春後再過河回妻家。然而,卻突然聽聞了妻子去世的消息,他哭得十分傷心,終於忍不住妻子無人扶棺的苦懊,決心拚死也要過河回家……”

莫桑景看著他。

“那天他衣衫素白,甚至不暇整發,滿麵憔悴,淒淒慘慘地過河,兩岸的人們都不敢眨眼地盯著他,結果,他竟然安然無恙地過了河。”

“人們都以為那種力量已經被打破了,然而下一個過河的男人又慘遭吞噬……人們終於以為是那男子有節義之心,因此儘管是邪門兒的力量也害不死他。”

“然而,”廖懷石暫停一下:“妻家貧窮,為了妻子的葬禮,那名男子不得不選擇再次渡河,找自己的母親要錢。這一天,依舊有不少人在河岸上看著,那男子走到當中,卻發生了和其他男子一樣的事,驀地被吞了下去,旁邊的一名女子拉了他一把,最終也沒能救起來——前麵試圖搭救的所有情況也一樣是失敗的,沒有一個男子能被救起來。”

莫桑景心裡是不大相信有這種事的,不過聽得也有些著迷。

“末了來了一個飽讀詩書的人物,向她們解釋潛罔此名的由來,原來是一個善妒之人的名字,此人麵目醜惡,然而對一個女子一往情深,連帶著所有有可能使這個女子上心的人他都憎恨,但凡有點兒姿色,便一定曉以厲害,肅清女子周圍的人。這是傳說中出現的東西,有人還說是後人胡扯的,但潛罔之人信奉土地之名,相信冰麵上屹立的就是潛罔。他的妒忌還沒有停止,但人們找到了解決方法,那就是每個男子過河,必定對自己大加妝點一番,一定極醜了才敢過河,以後沒出現過意外。人們也終於知道那位男子是哭哭啼啼難看極了才得到潛罔的憐憫的,然而回去時他想說服母親出錢,卻將自己有心打理過了。”

“我的這一個故事講完了。”

莫桑景感到身上的熱度遠遠超過了一層絨被本來能帶給她的,酒的熱力上湧,如果不是那個夢的話,她應當不會後悔喝了那麼多酒。

有點兒恍神:“如果我是那兒的居民的話,相信三天就能發現巨像的造作,便從源頭上破解這等荒謬之事……”

廖懷石:“除了信不信因人而異以外,它卻是個完整的故事。”

“是。”莫桑景道。

“我還知道一些彆人評價潛罔之事的話。”

莫桑景聳聳肩表示洗耳恭聽。

“妒之辟人亦大矣,有絕然之力,或可與權、名相並,同出一端,使人啞然失笑,餘曾遊京都,見瀏陽,嫡女莫桑景之室,豈非有一’潛罔‘加護乎?女子若此,可以歎矣。”

這種調侃的口氣縱然不足以使莫桑景真的生氣,然而她深吸一口氣,才把心靜下來。

廖懷石道:“桑景,你總是京都談不厭的話題……然而你稍可放心,你接連去袞路解決大事,以後天下間傳頌的或者是你彆的名號了,而不僅僅有關閨閣。”

莫桑景似笑非笑。

“不過就算是閨閣,人們也不會那樣講了——因為不管怎樣的‘加護’,都有能力超群的人能夠衝破。”

莫桑景有些惱怒:“你在說什麼?”

“我在說,黎雲南果然不愧是左相之子,通身文墨之氣配上冬雪秋月般的容顏,尤其是還能主動從依,等你從袞路回來,你們的婚約也該定了吧?”

莫桑景盯視著他。

“我會願意送上我的祝願的,雖然不做你的事務官以後,我的銀錢少了很多,可是微薄之禮還是可以承受的。”廖懷石麵無表情地說著。

“我好不容易等你說完,就是為了告訴你,你首先犯了一個錯誤,我的事不是彆人能夠過問的,不是彆人能夠自行組織的,那取決於我!廖懷石,從我身邊離開了之後,你開始學會這麼無聊的說辭了嗎?”

“無聊?”廖懷石默念:“不見得。黎雲南深受後宮喜愛,慶利帝也是此意,民間也早有大大小小的戲本子寫你兩個……桑景,無聊的不是我,是眾人,而眾人的無聊往往是一股浪潮——你無法推拒。”

莫桑景冷笑:“那你也管得太多了!”

廖懷石寸步不讓:“不過黎雲南也確實是很難的,他的性格不易和人以友好的態度溝通,或許還需要些時間吧?”

他看著莫桑景漸漸怒氣大盛的臉:“我看到一個更近的人了。”

在莫桑景出聲之前,他阻攔了:“我有幸在庫其一行中,發現你與央川手下的狄虛銘相談甚歡,他這一號人在商場上名頭很響,是一個很有才乾的人,若與他同行,於公於私都對你極有好處。更何況,你此次去袞路沒準就能見到他了。”

莫桑景笑:“倒未料到你對我的事情這樣津津樂道。”

她的不悅顯而易見,頻頻冷笑與鄙夷,廖懷石似未覺:“夜談總是我願見的,桑景對我的事沒有興趣,便容忍我的見識短淺,講你的事說三道四的了。”

他接著道:“不如我們打賭,我猜你將來會娶他們兩人,至少其中之一。”

莫桑景的麵孔終於冷凝下來:“我以為你該說夠了,不要逼我做出什麼來。”

“將您逼得這麼緊的,我是第一個嗎?我看得出來桑景將不再待見我了,與你事務官的時光將是我一生唯一的寶藏。”他誠懇地道。

莫桑景驀地坐起:“廖懷石你好大的膽子!你欺我騙我查我刺我試探我,百種腔調無所不用其極,現在說出這種話來,怎麼敢讓我信你?”

“不,”廖懷石苦笑道:“我們的交際淺的隻有事務官那一段,不過點頭之交齊步之禮,廖懷石向來何德何能敢有所作為,至於今天,我深知您將離去,我說的話卻不夠討喜,我表示抱歉。”

莫桑景大聲道:“你既口口聲言過去的時光,怎麼不記得你的潛伏刻意之行!怎麼忘記了自己不辭而彆、男扮女裝,枉我把你當摯友看!”

廖懷石陰□□:“我隻記得你有祝長都一個朋友……”

“夠了!”莫桑景掀開被子,逼近他,在他頭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廖懷石直視著她,竟然微微一笑,莫桑景微微一愣,而他已經一刻不停地說下去:“莫桑景你好生有趣,在你身邊的人你以為是誰那人就要是誰嗎?我廖懷石跟著你從軍就要是你的摯友嗎?我一個男人,難以求得生計,男扮女裝賺點兒錢不行嗎?……更何況,我有什麼不忠,又有什麼欺騙,不過你一直不知道我抱著什麼心思罷了!我的心思從來未變!”

莫桑景頭微一仰,似是不可忍的怔住了……

廖懷石竭儘全力地注視著她,在他的印象裡說不出這時刻停留了有多久,事實上他隻覺得眼睛在短時間內發酸發痛了,爾後莫桑景終於注視著他念道:“好,好,”她低聲道:“我原先確實睜錯了眼,你到我身邊來抱著什麼心思?我現在總算是能清楚地知道了……”

廖懷石抬首望去,發現她的注意力都到了他下身,莫桑景不知所謂地衝他一笑.

廖懷石光因那目光,就感覺身上的逆火更盛了一籌,到頭來他發現自己原先能平靜地說話有多麼不容易。

莫桑景整個人俯到了他身上,忽然幽幽地歎了口氣。

廖懷石放鬆力氣,頭狠狠地壓進枕頭裡,他閉上眼睛,感覺額上有汗沁出:“你知道了我的心思,然而你不夠尊重它。”

“我會的。”莫桑景應聲答道。

廖懷石還記得抬起眼,以疑惑的眼神看她。

莫桑景扶住他前額,幾乎湊在他耳邊說:“你的言辭足以證明你也是個出色的人,而這一點從我們初次見麵起我就不曾懷疑過。我確實為你所動,你令我震驚,你的心意也不會被我忽視……”

一種巨大的情緒攝住了廖懷石,他無暇開口,女子在他耳邊輕語:“我是十分注意你的行為的,卻依舊為你所誘……事實上,今天我醉得厲害了,你灌的何嘗不是另一壺酒……”

廖懷石縱使百般預料也未敢想這最好的一種,此刻喜大於驚,近乎癡癡的目光凝在她的麵上。

莫桑景兩手撐在他的身側,如此抬頭看他。

廖懷石言已用儘,墨眸於此際為情所潤。眼前景致真是如絳英拂地,如白露點枝,更如毫端春山一筆,韻致極深,其景溺人。

他伸手托住她的後頸,女子順著他的手俯下來,兩人唇齒便碰到了一起。

喝過酒的唇瓣被辣的有些乾燥,莫桑景噙住,以牙輕咬以舌刷動,百般綢繆,蜜裡調油,彼此情濃,微分時目光都膠著。

莫桑景沒有給他回味的時間,又湊上去,掀開他的唇瓣吸啜,廖懷石一顫,便被她頂入牙關,如魚入水般四處搜動,其間癢上心頭,熱浸腑內,更惹唇齒相貼的濃稠。

廖懷石驚她嫻熟,自己也想隨情而往肆意而為,軟舌侵分卻被她拴住扯住,不依不饒地緊咬戲弄,終知技遜一籌。

……